第三百四十三章
說是五日後離開,但楚昭雲怕離別之時甄映雪哭得傷身,所以正月十八清晨,姐妹倆去了寧福堂請安之後,便瞞着眾人離開了伯爵府。
在伯爵府大門口時,從門房手裏接過了兩封早上剛到的信。
楚昭雲將信裝進了包袱里,駕着馬車去了城門口。
汴京城的天還是冷得緊,楚淑雲在馬車裏都覺得寒風刺骨,更不用說駕馬車的楚昭雲了。
一路到了城門口,楚昭雲停了馬車。
“大姐姐,我們在城門口等一會。”
“等段大人嗎?你不是不同意他一起去青州嗎?”
“我是不同意,也勸了他三思而後行,但大姐姐說的對,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她沒想到,段景曜年後這段時間,一直沒露面是在忙着給韓祺鋪路。
為的就是他離開后,韓祺這邊還能一切如常。
段景曜嘴上說會認真考慮,其實只是應付她。
他早就鐵了心要一起去青州。
楚淑雲眼裏帶上了笑意,“要是換了我是你,我早就偷着樂了!況且這一路上有段大人在,也能讓人放心不少,你忘了李同年說的什麼留給你的驚喜?我總覺得去青州這一路上,太平不了!”
“那大姐姐還義無反顧地跟我一起去?”
“去!當然得去,當了二十多年汴京貴女,我是受夠了!”
楚昭雲搖頭輕笑,有多少人想當貴女都沒這個命,又有多少貴女蹉跎着人生心裏想的卻是去當個農家姑娘?
說不上哪一種更好,但總歸都是得隴望蜀,一山看着一山更高。
話落,楚昭雲從包袱里拿出了那兩封信。
一封是從夔州來的,是程輕瀾寫的,信里說他年前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說一聲,但回去之後,認真想了想,還是覺得家裏好,他也是不想再回汴京這個傷心地了。但汴京里的程氏醫館還是照常經營,有什麼事儘管去找川烏。
楚昭雲看完了程輕瀾的信,就知道程輕瀾還是沒想開,口口聲聲說汴京是個傷心地,他要逃離。
若真是拿得起放得下,何苦要逃?
只是很可惜,她至今都沒有機會能見見讓程輕瀾整日買醉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折起了程輕瀾的信,楚昭雲又打開了另一封。
“青州來的信?”
“啊?”楚淑雲注意力也被吸引,湊到楚昭雲身邊,問道:“青州?你在青州有認識的人?”
“沒有落款,只知道是青州來的,青州衙門嗎?”楚昭雲想了一大圈,也沒找出來她有什麼認識的人在青州。
“信里寫了什麼?”
“寫他在青州衙門門口貼的告示上看見了我的名字,他很期待我去青州。”她又仔細看了一會兒信,那人並無透露任何信息,實在難以推測到是誰。
“難不成是韓若江的手下或者是親信?寫來挑釁你的?”
“不知道,字跡娟秀,像是女子寫的信。而且……似乎並無挑釁和惡意。”
“是誰啊?看見告示上有你的名字,就能把信寄到伯爵府?”
“管他是誰,到了青州就知道了。”
“嗯。”楚淑雲緊張兮兮地點了點頭,難免警惕了起來。
就在這時,傳來咚咚咚三聲敲擊馬車的聲音,嚇得她渾身一哆嗦。
“昭雲,有人!”
“是段景曜,大姐姐別怕。”楚昭雲既心疼又難掩笑意,她這位大姐姐從來沒出過遠門,猶如驚弓之鳥,有點子風吹草動人就立馬渾身緊繃。
只是楚淑雲縮着脖子眼睛滴溜溜轉的模樣實在太過滑稽。
讓人綳不住笑意。
馬車外傳來段景曜的聲音:“昭雲?”
“在。”楚昭雲笑着跳下了馬車。
見她高興,段景曜也高興,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笑意盈盈。
楚淑雲也下了車,面上有些抹不開,點頭示意道:“段大人。”
“大姐姐妝安。”
“?”楚淑雲瞪着眼看着段景曜,他在說什麼勞什子鬼話!大姐姐?妝安?
這是皇城司段提舉還是哪家斯文的小公子?
段景曜繼續笑着,滿眼認真:“昭雲的大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大姐姐。”
“要不段大人還是叫我楚大姑娘吧……”她聽着這聲姐姐,心裏發怵。
“我跟着昭雲叫。”
楚昭雲見大姐姐拘謹的模樣,連忙打着圓場:“好了好了,啟程!”
話落,三人抬眼看着汴京城的城門。
清晨日光熹微,高聳的城門上鍍了一層柔光。
就連城門口的守衛都顯得隨和可親。
“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汴京呢,好像在這活了小半輩子,還有點捨不得……希望再回來的時候,我能找到自己的追求,或者找不到活着的意義的話,真能領個人回來也挺好的……”
“我倒是從這來來去去好幾次了,汴京啊……”楚昭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初來時只覺得汴京富貴迷人眼,待久了就覺得汴京和襄陽府也沒什麼不同,有好人也有惡人,有坦坦蕩蕩也有陽光之下,汴京雖是天子腳下,但實際上只是表面高貴了些而已。
若說真有什麼不同,大抵是汴京衙門休沐比襄陽府衙門多。
她對汴京真是又愛又恨,阿娘和阿公都在汴京喪命,她來到此處討了公道,還遇到了伯爵府愛她支持她的其他家人。
還有,在汴京,遇到了段景曜……
姐妹倆人盯着汴京城門口唏噓不已,段景曜倒是成了心思簡單的那一個。
離開汴京,他沒什麼心情。
段婧之死,無法向世人揭示真相,但他查到了真相,是對段婧的交代,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有了交代。
從敲登聞鼓那一日起,他便不再為了段婧而活。
眼下離開汴京城,他心裏只有對未來的期待和嚮往。
“走了,前幾日京東西路下雪了,路上不好走。”
“嗯。”楚昭雲回頭,揚起了笑臉:“走,別耽擱了時辰。”
楚淑雲一轉頭就看見這倆人衝著對方笑。
“……”
楚淑雲搖了搖頭,提着裙子上了馬車。
有情人之間的把戲,她看不懂。
這般高興嗎?
不擔心路上有埋伏嗎?
只有她一個人記得李同年說的“驚喜”嗎?
還有青州來信的到底是誰?
二妹妹難道就沒想過到了青州會見到段景曜父母嗎,怎麼一點也不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