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陛下,是高家父子到了。”
“傳。”
內侍沒有高聲宣召,反而是去門口將高沛父子二人叫了進來。
高沛一看是段景曜,便猜到了另一女子是大名鼎鼎的楚推司。
想起來上次兒子將他二人綁了的事,高沛就忍不住頭疼。
這次不知道何事。
高騫也一頭霧水,但他問心無愧,這段時間都在幫表妹找孩子,加上他又失了兵權,自己的事還頭疼不過來,哪顧得上別人。
父子倆也不敢交流,齊聲說道:“參見陛下。”
“免禮。”盛仁帝眯着眼看着高沛,當年的事,和高沛沒有半分關係,高沛為何要將楚昭雲的外祖父置於死地,他也看不透。
“高騫,是你設計指使曹家污衊楚昭雲的外祖父,是你害死了他?”
高騫心裏咯噔一聲,沒想到此事被翻了出來且捅到了陛下面前。
然而比高騫更着急的是高沛。
他立即想明白了御書房裏幾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從何而來。
“陛下!”高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沒有絲毫猶豫,認罪說道:“此事是臣主使的,高騫不過是聽臣的話罷了,是那柳某、是他得罪於我,我心生怨懟,就讓高騫去替我了結了他。”
高騫也跪倒在地。
他忽然後悔,若是當初聽了父親的,只是把那老頭趕出汴京城去,或者打一頓嚇唬嚇唬人,是不是就不會到今天這般地步。
“陛下,此事是我指使的曹家,與我父親無關,請陛下明鑒。”
“休要胡說,是為父的主意,用不着你替為父攬着!”
楚昭雲看向父子情深的二人,冷聲說道:“得罪於你?高大人,膽敢欺君?”
盛仁帝暗地裏用力按了按虎口,問道:“高沛,朕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你對楚卿的外祖父下手,是因為十四年前的事?他手裏有線索,你就想着滅口?”
高沛震驚抬眼看向段景曜和楚昭雲,沒想到他們竟然查到了十四年前的事。
眼下不僅高騫後悔,高沛也萬分後悔。
是不是他害死了楚昭雲的外祖父,這才打草驚蛇,引得他們想到了十四年前?
高沛雙膝火辣辣地痛,手更是止不住地顫抖。
連忙磕頭認罪:“是,臣因舊事瓜葛心中生了恨,臣認罪。陛下,高騫對於此事全然不知,陛下明鑒!”
“你父子二人草菅人命,自去大理寺領罪。”
“是。”高沛眼裏含了淚,重重地磕了個頭。
他衷心了一輩子,做了這等魯莽之事,眼下這般去大理寺領罪,已是陛下開恩。
磕完頭,高沛便立即拉着一頭霧水的兒子出了御書房。
楚昭雲着急,正想開口阻止,高沛尚未說出他與十四年前之事的聯繫,可轉念一想她又閉了嘴。
陛下讓高家父子去領罪,領的是殺她阿公的罪,這也代表着,十四年前的事,盛仁帝並不打算推到高沛身上。
她迅速理了一遍盛仁帝的話。
他一邊說他們查錯了,否認自己的罪行,一邊又不準備讓高沛替他頂罪。
究竟何意?
進御書房之前,她的那股恍惚之感再次襲上心頭。
只是這次也一樣,她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聽見段景曜一字一句說:
“陛下,究竟為何殺我姐姐?難道你們之間的恩愛都是假的嗎?就算感情出了問題,陛下大可廢后,大可將她貶去冷宮,何至於要讓她喝了毒酒,又受了病重的折磨?”
堂堂七尺男兒,說著話,已然帶上了哭腔。
只要一想到段婧的笑顏,段景曜就沒有辦法不恨盛仁帝。
口口聲聲說著愛,轉頭就給人喂毒酒?
話落,御書房裏落針可聞。
內侍恨恨地看着段景曜,楚昭雲一是怕段景曜勢弱,二是自己也有此一問,開口道:
“世人皆言陛下寬厚仁慈,可陛下又為何牽連無辜,當年侍疾的女子,是既無爵位也無官位,可她們也是天下的百姓,是別人的母親和女兒,陛下又何至於牽連這般多的無辜之人!午夜夢回之時,陛下難道良心不會不安嗎?”
恩愛、毒酒、病重、百姓、無辜……這些話像是鋒利的刀,一把接着一把狠狠地插到了盛仁帝的心上。
他還來不及開口,一陣氣血翻湧之感便淹沒了他。
“陛下!”
兩道震驚的聲音齊齊響起。
一道來自盛仁帝身邊的內侍。
一道來自剛剛推開御書房大門的太后。
她本是聽宮女說陛下只讓內侍接過了湯品,她怕兒子忙起來顧不上喝,又想着在御書房的段景曜也不是外人,便趕過來了。
誰知一來就碰上高家父子倆一臉惶恐地從御書房出來。
又聽見了御書房裏段景曜和楚昭雲的質問。
她兒子殺了段婧?
這怎麼可能!
她剛想進御書房,一推門就看見了暈倒的兒子。
“太醫!還不快去請太醫!”太后喊完,立即看向段景曜和楚昭雲,“為臣為弟,你們都不該對陛下大不敬!”
內侍哭着向太後娘娘告狀:“娘娘,陛下是被他們氣暈的!”
“成何體統!”太后心痛地看着段景曜,他不該懷疑段婧之死和陛下有關,這實在是太傷人心。
不僅傷陛下的心,也傷她的心。
“來人,將他們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太後娘娘話落,立即有人進御書房帶走了段景曜和楚昭雲。
被押着的兩人對視一眼。
心中明了。
他們輸了。
沒有得到陛下的親口承認和罪己書,也沒有聽陛下說出他當年的動機,陛下就暈了。
他們也被太后發落到大牢裏了。
一切,只能指望明日敲登聞鼓的白澤了。
兩人前腳剛被押走離了御書房,太醫後腳就趕到了御書房。
“參見……”
“快給陛下診治!”太後娘娘急得冒汗,都什麼時候,還行這些虛禮?
太醫心驚膽戰地給陛下搭脈。
一旁的太后低聲對着身側宮女說道:“去大牢傳一聲,莫聲張,給他們安排個乾淨的牢房,切不可為難他二人,先晾着。”
她雖不知為何會有方才的誤會,可她知道段景曜和楚昭雲本是好孩子。
要懲他們不敬君王,但她也不捨得真讓他二人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