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輛馬車疾行上山。
馬夫迎着風眯着眼,心中忐忑,只盼着王爺莫要嫌他駕車慢。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他又聽見了馬車裏王爺的聲音。
馬車裏,晉王握着晉王妃的手,問兒子韓繼:
“還有多久到相國寺?”
韓繼掀開帘子看了看,回道:“父親,就在前頭半山腰處,父親莫急。”
一旁安靜抹眼淚的晉王妃聽到這句莫急,瞬間就生氣了起來。
狠狠地瞪向兒子,質問他:“莫急?你妹妹死了,你叫我們如何不急!”
她精心呵護了十八年的女兒,上午出門前還來她院裏請安,怎麼皇城司的察子就說她女兒死了?
韓繼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也是慌了神才口不擇言。
但母親從來沒這般厲聲說過他,韓繼也難免生悶氣,低聲嘀咕:“得知妹妹身亡我也難受,可母親朝我撒氣有什麼用!”
晉王妃沒聽清兒子的話,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韓繼你說什麼!”
韓繼抬眼看向母親,高聲道:“我說!這就到相國寺了!那察子在前頭去稟報了,一定得讓住持給我們一個交代!”
“芷兒只是來進香,皇城司來的人怎麼說她死了?”
晉王妃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了,看向自家王爺。
淚眼朦朧道:“王爺,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的芷兒還活着!”
“三天兩頭就來相國寺進香,我早就說過求仙問卜不如自己做主,偏你縱着她讓她一趟趟往相
國寺跑!”
“王爺這是怪我?”晉王妃氣的嘴唇發抖。
“難不成是本王叫芷兒往相國寺跑?”
“年前肖家那小子墜馬身亡,芷兒自打和他退親后就鬱鬱寡歡,她來了相國寺祈福才安了心,王爺還說我想了個好主意!”
“來一趟兩趟,是求個心安,來十趟八趟就是瘋魔了!”
“王爺要是看芷兒瘋魔,何不攔着她?出了事倒來怪我!”
“你消停些,本王叫你吵得心焦!”
“我真是死了算了!我自打嫁了你,我有過一天好日子嗎!現在倒還來怪我?”
“你這是又說哪門子話!不可理喻!”晉王一個頭兩個大,說著女兒的事,她又攀扯以前!
“我說的是實話!成親時你還是個不起眼的皇子,我可曾嫌棄過你無權無勢?後來你哥有了奪嫡的心思,我連安心的日子都沒了,每天活得提心弔膽!好不容易你哥成事了你也成了王爺,你倒好,又叫我謹言慎行,成日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這一輩子可曾暢快過?”
“那我也不曾嫌棄你家世落魄!”晉王還想辯解,猛地回過神來,怒斥道:“你在說什麼!不要命了?”
晉王妃也回過神來,連忙閉了嘴。
她方才是氣急了,不該說的話也亂說!
“好了!”韓繼終於插進了話,事到如今互相推諉有什麼用,“馬上就到了,那察子是景曜兄長手下的人,有景曜兄長在,一定能知道妹妹怎麼死的!”
“對,本王也算是看着景曜長大的,景曜一定是向著咱們的。”
“我的芷兒一定是被人害死的,相國寺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天空有了朦朧黑色,北風漸起。
分明是陣陣涼意,馬夫卻出了一身汗。
他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馬車裏的話是他能聽的嗎?
“馭……”駕停了馬,馬夫連忙翻下來躲避到了一旁。
馬車上的人急急下來,看見相國寺門口的人,質問道:
“我妹妹怎麼就死在相國寺了?誰是住持?”
聞言,靜玄走上前來。
他本在僧房和鄒推司靜坐着,沒有皇城司的允許他不會隨意行走,是方才有察子讓他來門口接人,他才來了。
眼下見到是郡主的家人來了,他心中難免內疚。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靜檀樂知還有郡主,此三人的死定是有所關聯。
出家人慈悲為懷,寺里卻發生了命案。
他雖不知內情,可他是相國寺的住持。
終究難逃失察之過。
“阿彌陀佛,老衲是本寺住持靜玄。”
“你這和尚,還不速速講實話,為何要害我的芷兒!”晉王妃指着靜玄的鼻子,恨不得戳死他。
“王妃息怒,郡主之死尚未查清。”
“不管誰害死了我的芷兒,你們都得給我賠命!”
“上天有好生之德,王妃怎可妄言。”靜玄被晉王妃的癲狂嚇了一跳,又說:“有王法在,殺人者定會受到律法的懲戒。”
方才在馬車上還和晉王妃爭執的晉王,在外人
面前倒是和晉王妃一條心。
厲聲道:“有王法在,也蓋不住你相國寺助紂為虐包庇禍害的罪過!”
靜玄的關門弟子忍不住了,辯駁道:“郡主或許是突發病症而亡,也或許是寺外人行兇,怎可殃及相國寺!”
韓繼怒火中燒:“你算哪個!晉王府面前有你說話的份?”
晉王也正欲發火,餘光看見寺內來了人,抬眼一看才看清來人。
“景曜!”
“王爺。”
“這到底怎麼回事!芷兒真的死了?”
段景曜點了點頭,說道:“皇城司趕到時,郡主已經沒了氣息。”
晉王妃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般,尖叫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韓繼連忙扶住了母親,用力掐着她的人中。
這還沒進相國寺,母親怎麼就暈了過去!
晉王顧不上妻子,只盯着段景曜:“景曜,你一定要查清芷兒的死,她也算是你的表妹啊!”
“王爺放心,皇城司定全力以赴。”
聽段景曜的語氣,晉王心中不安,連忙說道:“景曜可還記得你少時,本王帶你騎過馬打過獵,也帶你游過湖吃過魚,芷兒也叫過你兄長的!”
段景曜垂了眸子。
兄長?大抵是他十一歲時見過韓言芷一面,得了一聲兄長。
晉王所說不假,他少時跟着姐姐段婧來汴京,他認識當年還是皇子的當今陛下時,也就認識了當年還是皇子的晉王。
姐姐當皇后的那小半年,晉王是對他很好。
可這份好,不是沖他段景曜,
也不是沖姐姐段婧。
只因為“皇后”這個身份罷了。
姐姐身死,晉王便立刻又去奉承新皇后。
而今聽晉王說這陳年交情,他只覺得心中悲涼。
只是這一切,都與今日的案子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