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敗北(1)

1.一敗北(1)

朱晟在人節這天來到了佛山。

這個在北方還無比寒冷的日子,此刻居然有接近三十度的高溫。朱晟站在街上把自己厚厚的冬衣一件一件脫掉,臉上帶着一絲自嘲的笑。他不高,短,不胖也不瘦,人看上去很精神;他的表很柔和,沒有表的時候也像是在微笑着;至於長相,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好形容的。正如他自己所形容的那樣,他“長得像空氣”,放在人堆里,幾乎不會被人注意到。在此之前,除了“無影腳”,朱晟對佛山一無所知,而現在,他要在這個異常炎熱的冬天裏,在佛山電視台開始他為期一個月的畢業實習。這一個月裏,朱晟會經歷在任何地方都可能會遇到的喜怒哀樂,伴隨其中的,是持續穩定的降溫。等到三月中旬朱晟從這裏離開時,氣溫已經降到將近十度。在這個南方城市,這同樣是詭異而不尋常的。

“這裏真是沒有一點兒人節的氣息啊。”

朱晟這麼想着。其實,朱晟也並不需要。自打有生以來,朱晟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地過過一次人節。上大學之前,他飽嘗着單相思的悲催滋味,後來談過一兩次戀愛,卻都巧妙地避開了人節,彷彿怕過了這個日子就再也分不開了。朱晟最近的一個女朋友是在他開始籌備考研之前分的手,他默默走上孤單寂寞的漫漫考研路,獨自在內心求索,用舊課本里的新知識來填補驟然多出來的空白,因而變得更敏感,脆弱。朱晟的家鄉在四川,冬天沒有暖氣,在北京讀了三年半大學的他在家裏凍得瑟瑟抖,一邊期望着學校安排的畢業實習快點兒到來。他選擇了一個遠離家鄉和學校的實習基地,南部沿海,珠三角,一個只在充滿了怪力亂神的港產電影裏才對他熠熠生輝的城市——佛山。朱晟來到這裏,被離奇的高溫搞得啞然失笑,一邊又感嘆着這裏人節氣氛的缺失。

無論如何朱晟對這一個月的生活充滿了期待,之前的考研生活實在太煎熬,考後的假期又過得虛無放縱、毫無意義,現在,他只希望能夠以佛山電視台的實習來作為新一年的良好開始——這一年,於他是特別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個身份,人一生不會經歷太多次,不是職業,不是單純的標籤,這個身份,是畢業生,應屆畢業生。拋開是否能夠上研究生的假設,一如和他同級的大多數人一樣,朱晟半隻腳已經踩在了象牙塔外,心和頭腦卻似乎都還遠沒有為之做好準備。

佛山台提供的實習宿舍在一個叫新風路的地方,這條路並不寬闊,行車道和行人路似乎被糅在了一起,飛馳的公交車從路人與路人的縫隙里轟隆隆地滑過,逍遙騎士般的摩托黨們無休止地來回穿梭。在走向宿舍的途中,朱晟經過了一個精神病醫院,一個職業病防治中心,佛山市殘聯以及市話劇團,在他禁不住要嘖嘖稱奇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他的住所——佛台(之後,朱晟一直稱佛山電視台為佛台)的宿舍藏在一個每晚九點就鎖大門的院子裏,可這個院子卻有一側沒有圍牆,進出隨意。他照着短訊來的門牌號找到了自己的房間,門正敞着,裏面有一個哥們兒背對着朱晟站立,看上去也剛到不久,行李放在地上,沒有打開。

“你是c大過來實習的嗎?”朱晟問。

哥們兒轉過身來,他個子高高大大,臉很端正,有一股因訓練而成的英氣寫在上面。朱晟心裏默默篤定這人一定是播音系過來的,便隨便問了句:“你也來實習?”

“對,我剛到,你也來實習?”

那人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帶着一種打磨過的質感。朱晟幾乎可以肯定他的猜測了。

“對,你是播音的吧?”

“咳,是。我叫高飛。”

“一聽就知道,你好你好,我叫朱晟。”

“朱晟?啊,我知道你,文學系的那個導演對嗎?”

“哦?你怎麼知道我的呢?”

“我是廣播台的,校園新聞有一期說了你的片子入圍青年影展的事,那期正好是我播的。”

“我說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那期節目我聽了的。幸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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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生(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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