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花腔(2)
既然投了降,還被任命為**一支小分隊的副隊長,那就不光要有語,還要有實際行動。***為表現自己擁護安定團結,我就把造市廠供了出來。反正紅軍要轉移了,造幣廠也沒有用處了,胡安也死了,都說出來也不要緊。不光我投降了,阿慶也投降了,他也供出了造幣廠。直到1943年,我在大荒山見到了白聖韜,我才知道阿慶一直是田汗的人。前些日子,秘書讓我看了一份材料,是個姓朱的人(註:指朱旭東)寫的,上面說,阿慶當年投降是田汗安排的。我再想起當年的形,就忍不住有個疑問:莫非我當年被俘,就是阿慶泄的密?當然,我只是猜測,沒有任何事實依據。什麼?供出冰瑩?不不不,我沒有,阿慶也沒有,這一點我還是可以打保票的。
關於阿慶的一點補充
范老看到的那份材料,就是朱旭東後來整理表的《與田汗將軍拉家常》中的一篇:
每當我提到趙耀慶,田將軍就說他記不清。可是這一次,田大人自己說漏了。他說冰瑩是我派人送走的。那人叫阿慶。\"我故意逗他,是不是《沙家浜》裏的阿慶。他說不是,是另一個阿慶。後來,他就說開了。他說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洗腳,那小子一溜小跑來向我請假,說葛任讓他送冰瑩離開蘇區,他不能不去。這事葛任已經同我商量過了。當時左傾路線錯誤很嚴重,冰瑩要是不走,不光她有危險,還會連累葛任。我讓阿慶不要聲張,從哪裏來還到哪裏去,先照葛任說的辦。他擔心路上會被白狗子(白匪)俘虜。我就說,當了俘虜,照樣可以為黨工作嘛。他迷迷瞪瞪地看着我,我說,這就相當於換了個工作崗位。一定要向雷鋒同志學習(註:朱旭東在此註明,田汗同志記糊塗了,當時還沒有學雷鋒這檔子事呢!),干一行,愛一行,永做革命的螺絲釘。我交代他,要是被俘了,可以向敵人報告造幣廠藏在哪條溝里。要實事求是,不要說假話。這樣一來,敵人就會信任你,把你當成座上賓,你也就順利打入了敵人內部。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連說不敢。我摸着他的後腦勺,說,看你那副熊樣,起來!造幣廠巳經廢了,閑着也是閑着,正好送給白狗子。如果白狗子也用它來製造假幣,那正好可以擾亂國民黨的金融秩序,這比尖刀插進他們的胸膛還要厲害。那小子一聽,撲哧一聲笑了。他比猴都精,把事辦得天衣無縫。當然,這也跟戴笠有關係。他跟戴笠是老鄉。國民黨反動派向來很庸俗,講究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不講原則。後來的許多報,都是阿慶捎過來的。後來,他突然失蹤了。再後來,聽說他到了河南,'文革'期間還吃了不少苦頭。這沒什麼,甘蔗沒有兩頭甜嘛。當初,我們在前線打仗,你卻在重慶享福。享夠了福,現在受點苦,也算是扯平了。我還聽說他有緒。怎麼,還想跟人民講價錢不成?聽說他最後跳了井,死就死了,還要弄髒一口井,真不像話。\"
當我問到葛任是否知道阿慶的投降是有預謀的時候,田大人手一揮說你應該去問他本人,我又不是他肚裏的蛔蟲。\"他說得輕巧。我去哪裏問呢?眾所周知,葛任早在幾十年前,就戰死在二里崗了。
留在大埔的冰瑩,還在苦苦等待着范繼槐和阿慶。她後來對安東尼·斯威特說,大埔外面有架山,名叫敬賢山。有人告訴她,從敬賢山的山谷,可以走到鳳風谷。她常常站在山谷之中,望眼欲穿,等待着女兒的出現。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絕望也就一點點加深。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女兒了。事實上,不光蠶豆見不到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也見不到了。安東尼斯威特在《絕色》中,引用冰瑩自己的話寫道:
轉眼間,父親巳死去三個禮拜了。中國人稱之為\"三七\",是祭奠親人亡靈的一個日子,我便在敬賢山下焚香祭父。那時候,煙霧繚繞之中,我好像聽到了女兒的啼哭,看到了葛任面對女兒手足無措的樣子。那時,我就擔心再也見不到葛任了。我哭了。這時,我突然看到那個老鄉站在我身後。他說,有人找我。我以為是范繼槐和阿慶,就問是否還有一個孩子。他說沒有。來人是我們劇團的一名成員,他也曾在《無論如何要勝利》中演過白匪。他告訴我,范繼槐和阿慶巳經被政府招安了。我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他說范繼槐和阿慶已經帶人進蘇區搜山,騎着高頭大馬,手上戴着白手套,腰間別著短槍。我問到蠶豆,他卻一點也不知。我往最美好的地方想像,想像葛任巳經帶着蠶豆安全轉移了。但從那一天起,悲傷和恐懼就攫住了我的心。大約兩三天之後,我流產了。既然葛任喜歡女孩子,我想,那一定是個女嬰。從此,我對葛任一直懷着無法償清的歉疚。但世界對我的折磨到此還沒有結束。一年以後,我從一個從陝北過來的朋友那裏得知,他見到了葛任,卻並沒有見到蠶豆。我的眼前頓呈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