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龍青

聽到貴婦人的聲音，時鎮身軀微微一僵，旋即臉上露出了濃濃的警惕之色。

眼前的竹林，以及竹林里的那個石洞，對於時鎮而言都變成了危險地方。

如果不是必要，時鎮真不想再踏進去半步。

但，就這樣子直接離開，也不是時鎮性格。

時鎮從來都是一個有始有終的人，無論貴婦人何等危險，但她畢竟還沒有坑害自己。

況且她在自己逃荒的時候，出錢買下自己，間接救了自己妹妹性命。

對自己，也還算是待遇不錯。

就這樣子一走了之，實非大丈夫所為。

時鎮從來都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因此打算直面貴婦人，跟她當面說清楚。

如果她願意解釋關君的死因，那再好不過，自己直接當面告辭，下山離開。

如果她依舊掩蓋真相，對自己不誠實，那就休怪時鎮不講道義，今晚就不告而別，連夜逃離。

下定決心之後，時鎮深吸一口氣，進入了竹林里，並步入山洞之中。

此時此刻，這個山洞對於時鎮而言，就已經不是那種會令自己想入非非的香艷之地，而變成了會讓自己喪命的可怕去處。

但，當時鎮進入石洞之後，眼前一幕卻讓時鎮驚呆了。

只見到，石洞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里滿滿當當泡着許多藥材，整個石室里到處散發著濃郁的葯香。

而貴婦人此刻，則一絲不掛的坐在木桶里，她背對着時鎮，正手持着一個葫蘆製作的木瓢，在往身上澆水。

她的頭髮披散開來，如同漆黑海草，露在水面上的香肩猶如白玉，光滑細膩，上面滿是熱氣蒸騰的水露，還有那雪白欣長的玉頸，襯托的她整個人都非常有氣質。

從時鎮這個視角看起來，當真是楚楚可憐、秀色可餐。

若是放在前幾天，時鎮見了這一幕，恐怕都會當場愣住，然後不自覺的想入非非。

但此刻，時鎮卻異常冷靜，一雙眼睛裏甚至毫不掩飾戒備之意。

“東家，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嗎？”

“桶里的水，有些涼了。你幫我燒一桶水過來，我另有話跟你說。”貴婦人口氣淡淡的道。

“是。”

時鎮點了點頭，便去房間角落，支起一口鍋，開始燒水。

裝飾極簡的石室里，頓時陷入了靜謐，只能聽到貴婦人撩水的聲音，以及木柴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片刻，貴婦人開口了。

“時鎮，你來山上兩個多月了吧？好像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聽到這話，時鎮有些意外，不知道貴婦人到底想跟自己說什麼。

因此，時鎮只能附和。

“東家不願說自己名字，我作為下人自然也不好打聽。不過，這並不妨礙我給東家打工。”

“你倒是個好人。其實，我以前跟你一樣，也是個好人，甚至心地比你還要單純。”

貴婦人不知為何，說了這些話。但她說完之後，就沉默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方才幽幽開口。

“我的本名，叫龍青。二十年前修鍊有成，來到此地，並無意間從虎口裏，救下一名落魄書生，最終跟他相愛。後來，我助他金榜題名，成了名噪一時的朝廷新貴，之後他便拋棄了我，迎娶了當朝宰相之女。”

說到這裏，貴婦人復又沉默，並且低下了頭，似乎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過往經歷。

片刻之後，龍青再度開口，只不過這次口吻之中，已經帶有了一絲譏諷。

“後來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說要跟我重歸於好。只是他得了重病，不得不借用我的內丹療傷。我一時鬼迷心竅，就把內丹給了他，最終被他騙走。後來才知道，他是用這枚內丹去救自己妻子去了。”

“內丹？”

時鎮聞言，吃了一驚。

要知道，時鎮這些天來一直在山中狩獵妖獸，並且生吞了許多妖獸內丹。

如果龍青也有內丹，那她大概率不是人類！

眼前的貴婦人，居然是妖獸所化，一想到這裏，時鎮就心神震怖、遍體生寒。

但在時鎮一臉震驚的時候，龍青再度開口。

這一次，她口吻中帶着一絲冷笑。

“只是，我的內丹，尋常的普通人豈能消受？他的妻子，到底還是死了。據說留下了一名遺腹子，是個女孩，現在也有十四、五歲了。”

“我本想殺了他全家，但一來，我丟失內丹，實力大損。他騙我內丹之後，必有準備，我未必能夠得手。其次，我屢次被負心人所騙，也是我罪有應得。因此，就熄了殺他全家的心思。”

“只是有一點。”

龍青說到這裏，忽的轉過頭，看了時鎮一眼。

“我到底發現，這世間妖獸未必都是壞的，人也未必都是好的。有時候，壞人比妖獸更可怕。只可惜，這一點我懂得太晚了。”

時鎮聞言，心中不禁一動，忍不住喃喃自語。

“這世間，妖獸未必都是壞的，人也未必都是好的。有時候，壞人比妖獸更可怕……”

“不錯。”

龍青嘆了口氣：“不過人妖殊途，既然身為妖獸，就必然會被世間修士圍攻、屠戮。我實力大損之後，只能隱居在這裏，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凝聚內丹。”

“我之前也告訴你了，只有純陽一脈的築基期高手，才能助我重聚內丹。因為我丟失內丹之後，被迫修鍊了一種陰寒功法，必須至陽之力才能化解寒毒。”

時鎮聽到這裏，忽然想起了什麼。

“所以你才會教我和關大哥修鍊那套呼吸口訣？”

“不錯。”

龍青點頭：“你們都是有靈脈的人，非常罕見。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擁有靈脈的人，才能夠踏入修鍊之路！我在流民隊伍里找了好久，也就發現了你們兩個人。”

“那關大哥……”時鎮忍不住發問。

但卻被龍青擺了擺手，打斷了。

“莫提那個廢物。他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因為他不是童子身，因此註定無法修鍊純陽功。並且，他每天晚上都來竹林偷窺我，實屬心術不正。這種人，偷看了我的底細之後，我是絕不能放他下山的。”

“所以，你就殺了他？”時鎮語氣轉冷。

“有句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死在我床上，算是他的榮幸。而且多虧了他的元精，我身體得以恢復了一些。”

龍青口氣淡淡的，彷彿完全沒把關君的性命放在眼裏。

時鎮聽到這些，眼神都變冷了。

“你果然是妖獸所化，全無人性。說吧，你為什麼挑選這個時候，把自己的底細都透露給我？”

“我說了，知道我底細的人，決不能放下山去。否則一旦被那些名門大派的修士得知消息，定然會殺了我。”

龍青頭也不回，依舊淡定自若的泡着葯浴，只是口吻漸漸變冷。

“所以，我是決不會放你走的。”

“你攔得住嗎？”

時鎮雙目一眯，身體已經朝着洞口方向挪動，似乎隨時都要逃出去。

在今晚進入竹林之前，時鎮就已經做好了翻臉的準備。

雖然不知道龍青的實力如何，但時鎮如今實力已經一日千里、今非昔比。

如果一定要魚死網破，時鎮認為龍青未必能攔住自己。

但下一刻，時鎮面色就瞬間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