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番外:蘭御女和烏珠
第230章番外:蘭御女和烏珠
聽到德妃身死的消息,蘭御女愣愣地坐了一日。
按理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死了,她該感到高興才對。
她卻覺得難過。
或許是因為這宮裏也沒人在乎她的秘密了吧。
她還記得從蚩蠻出發來大雍那日,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
如今卻只剩她一人留在這片陌生的土地。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生命終結。
如今德妃死了,連最後一個和她有交集的人也不復存在了。
蘭御女看着眼前的飯菜。
有一瞬她也想乾脆就這麼不吃不喝,死了算了。
只是真到餓了的時候,她又止不住扒了兩口。
活着吧。
活到再也活不下去那天。
結果她苟延殘喘沒幾年,皇帝竟然退位了。
聽說她們這些低位嬪妃的去處都不會太好。
可能會被送到掖庭去,說不定還得做苦力。
不過她也沒得選。
蘭御女跟着領路的太監一路走。
她這才發現皇宮裏還有好多地方都是她不曾到過的。
皇宮很大。
可惜她卻被困在方寸之地。
蘭御女走得腿酸,卻只能緊緊跟着。
穿過不知第幾扇門之後,她身前的太監出聲道:“走吧。”
許是見她一臉茫然,太監又補了一句,“外面有人等你。”
蘭御女有些怕。
但也沒什麼可怕的。
她跨過門檻,眼前的光竟亮得刺眼。
比起皇宮的樓閣聳立,這地方太空曠了。
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上面的車夫見了她迎上前,“你是多珠小姐吧?”
蚩蠻語。
竟然是蚩蠻語。
蘭御女驚詫地看着車夫。
“我是奉王上之命來接您回蚩蠻的。”
王上?
現在的蚩蠻王是……穆吉特。
這是夢嗎?
蘭御女險些以為自己已經死在了大雍皇宮裏。
這些都是她臨終前的幻想。
蘭御女跟着車夫坐上馬車。
哪怕是假的,也無所謂了。
就這樣蘭御女跟着車夫跋山涉水不知幾個月,竟真的到了蚩蠻邊境。
蘭御女一下馬車。
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黃沙包裹着建築。
她真的回來了。
蘭御女被帶到蚩蠻王宮裏。
侍女將一桶桶水倒入寶石鑲嵌的半人高的缸子裏。
“請您入浴。”
蚩蠻缺水,只有最尊貴的王族才有資格像這樣洗澡。
侍女替她脫去大雍服制。
旁邊擺着蚩蠻特有的華麗禮裙。
蘭御女見此更加沒有實感。
她任由她們擺弄着,一言不發。
很快她們將她帶到王宮的偏殿內。
裏面赫然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多珠,你還好嗎?”
“穆吉特大人……”蘭御女反應過來後手忙腳亂地行禮,“參見王上。”
時間過去太久。
她習慣了大雍的禮儀,手腳竟都有些僵硬。
“快起來。”穆吉特親自將她扶起。
“請原諒我沒有早些將你接回來。”
“不,王上。”
“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穆吉特。”
蘭御女若還不懂對方的意思,就只能說明她是個傻子。
可他傾慕的人不一直是公主嗎?
他是想騙她,替公主復仇?
想到此,蘭御女忍不住後撤了一小步。
“怎麼了?多珠。”
蘭御女搖頭。
“你一定是累了,先在這裏睡一覺吧。”
“這裏?”
她怎麼有資格睡在這樣的地方?
“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房間。”
“這不合規矩。”
“你如今說話還真是學會了大雍人的語氣。”穆吉特發出爽朗的笑聲,“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托雅夫人,這裏是獨屬於你的住處。”
蘭御女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得緩不過神。
“好好睡一覺吧,我明日再來看你。”穆吉特留下一句話便掀簾走了出去。
蚩蠻人並沒有那麼在乎女子的貞潔。
甚至可以一個女人嫁給好幾個兄弟。
所以穆吉特或許真的不介意她曾經伺候過大雍皇帝。
蘭御女心口突突直跳。
有驚喜。
也有忐忑。
她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後面有一日,蘭御女在穆吉特身上瞧見了以自己名字圖案的刺青。
她才終於相信,這一切不是假的。
“今日還得陪王上出遊呢,我服侍夫人起來吧。”
“嗯。”
她現在的貼身侍女是烏珠。
沒錯。
就是跟她一起隨公主和親的侍女烏珠。
當初二人臨別前鬧得並不愉快。
現下卻好像回到了從前一起長大的時候。
蘭御女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但烏珠表現得很真誠。
而且她怕真將烏珠趕走,她會告訴王上是自己殺害了公主。
既然烏珠一直沒將這個秘密告訴王上。
就證明她還是顧及着小時候的情誼吧。
蘭御女很快在侍女的幫助下換上綵線交織的衣裙。
頭上則是一頂鑲滿寶石的發冠。
她將和穆吉特一起坐上轎輦,上街接受蚩蠻百姓的跪拜。
蘭御女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一天。
她當了短短七日的托雅夫人,幾乎便要將在大雍的日子忘了個乾淨。
直到一個月後的某天,蘭御女忽然感覺到自己呼吸不過來。
“托雅夫人,你怎麼了?”烏珠立馬湊近她身邊。
蘭御女正要張口說話,喉間卻被血腥氣堵住。
“來人吶,托雅夫人不舒服,快去喊額莫基來。”
蘭御女咬着牙擠出兩個字,“是你……”
“虧你還是巫族後人呢,連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
“是你給我下的……”
“還記得你當時送到公主面前的毒藥嗎?就是那個。”
“你要為公主報仇?”喉間的窒息感稍稍消退之後,蘭御女死死盯着烏珠。
“報仇?”烏珠笑彎了眼,附在蘭御女耳邊道:“其實你給公主的藥量根本不夠讓她死。”
“竟然是你?”
蘭御女當時本來也沒打算害死公主。
她還以為是自己判斷錯了藥量。
“我只是想幫幫你。”烏珠此刻的神情讓蘭御女十分陌生。
她從來就沒往烏珠身上想過。
“我得不到的,你們誰都別想得到。”
蘭御女眼前開始變得模糊。
但她感覺身邊圍了好多人。
她想要開口告訴他們真相。
卻又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黃粱一夢,終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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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蘇成、韓禧和林珣
蘇成從來沒想過自家阿姐會悄無聲息地離世。
只給他留下一封書信。
而且還是向他道歉的信。
說什麼她並非真是他姐姐。
他怎麼可能呢發現不了呢?
只是他太自私了。
想她一直當她的阿姐,所以才沒有戳破。
可她還是就這麼走了。
韓禧直接推門而入,抓住蘇成的肩膀,“外面說的是真的嗎?蘇姐姐真的……”
蘇成垂首默認。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去查個清楚!”
蘇成拉住韓禧。
他在阿姐的信中已經知道得很明白了。
“不必,阿姐給我留了信。”
“信就不能是偽造的?”韓禧還是接受不了。
見蘇成臉色慘白得下人他才壓下急切的心情,“信上說了什麼?”
“總之你不用為這事操心。”
“什麼叫我不用操心?”
韓禧有些失望,他們不是至交好友嗎?
換作平時蘇成肯定會好言好語跟韓禧解釋。
但他此刻卻不想說話。
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蘇成難得對韓禧下了逐客令。
見蘇成不肯說,韓禧也不再逼他。
蘇姐姐死了,他一定比誰都傷心。
韓禧這般寬慰自己,有些失落地離開。
結果她忘了東西回去取時,竟讓他發現說好要自己靜一靜的蘇成在和林珣說話。
韓禧氣得肺都快炸了。
不能同他說話。
卻能和林珣說話。
是嫌他沒有林珣聰明嗎?
韓禧趴在門口想聽聽他倆在說什麼。
根本聽不到。
……
林珣跟蘇成解釋完坊間傳言的事,邊打算離開。
臨走前,他忽然轉身問道:“你竟不在意旁人佔了你姐姐的身子?”
蘇成:“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只在乎誰對我好。至於我姐,就讓我下輩子償還欠她的吧。”
林珣頷首,“此話有理。”
他拉開門,往旁邊站了半步,成功避免被失去平衡的韓禧絆倒。
韓禧尷尬地扯起嘴角,指指一邊的架子,“我回來拿披風。”
林珣約過他徑直走出門去。
韓禧本來也打算跟着離開,
結果氣不過還是沒忍住問蘇成,“有什麼話你能跟他說,不能跟我說?”
蘇成:“……”
韓禧上去抓住他的肩猛搖晃,“你說啊,你快說!”
蘇成輕輕將他推開,“好了。他在朝中任職,知道一些關於我阿姐的事。”
“他在朝中任職,我就不在朝中任職了嗎?你覺得我不如他?”
蘇成搖頭,“我怎麼會這麼想?”
韓禧握拳捶向桌子,“你明明就是。”
“韓禧,你說話就說話,別捶桌子。”
韓禧聞言更生氣了,轉身就走。
蘇成有些無奈。
但他暫且沒空管這祖宗。
他還得想辦法安慰父母,再暗中給阿姐辦場喪儀。
……
韓禧氣得晚飯都沒吃。
自從跟蘇成相識之後,他把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給拋棄了。
結果他竟然不把他視作天下第一最最好。
還跟林珣走那麼近。
林珣難不成是什麼好東西嗎?
他就那麼相信林珣。
把林珣當初害他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還有上回。
韓禧想起來更是火氣直冒。
他想查的案子,只因為林珣一句話。
蘇成就不讓他繼續查下去了。
看樣子他們是早就重歸於好了。
誰讓林珣那麼有本事。
現在都成皇上跟前的紅人了。
……
韓禧和蘇成這一鬧彆扭就是好幾個月沒見。
當然只有韓禧在鬧彆扭。
蘇成單純因為忙,想忙完再去找他解釋。
很快韓禧要被調離京城。
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才能回來。
他故意賭氣沒告訴蘇成。
結果臨行前蘇成還是來送他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調任?”韓禧看見蘇成一瘸一拐來送他,自然不可能再鬧脾氣,“解語茗打聽到的?”
蘇成直言不諱,“林珣告訴我的。”
“好好好。”韓禧被氣笑了,“要他多嘴。”
蘇成把手上的包袱給他,“把這些帶着,都是路上可以用到的。”
“山高路遠,你自己多保重。”蘇成見他不接,把包袱丟進馬車裏,“凡事都別逞能。”
“我怎麼就是逞能了?合著就林珣不逞能是吧?”
好在很快變到馬車便要出發。
還有幾人要和韓禧同行,韓禧也不能讓人家乾等着。
不然他非得再和蘇成吵一架不可。
“這麼些年去,你們的情誼還真是一如當初。”
林珣不知什麼時候也乘馬車到了城門前。
察覺蘇成的視線,他主動解釋,“我也來送人。”
果有一年輕男子過來像林珣拱手。
“韓禧這是擔心我們再成為朋友的?”
蘇成想了想站在自己的角度回答了這個問題。
“當初那件事之後,我們就不可能再成為朋友了。
你情急之下把那本書藏在我書箱裏,我可以理解。
只是你卻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說出真相,哪怕我為此正在受牢獄之災。”
林珣被戳穿了也不惱,反而點頭承認。
蘇成接着道:“你我只談合作,不論交情。”
“正有此意。”
兩年過後,韓禧被調回京城,官職也升至少卿。
始終不變的是他對林珣的敵意。
即便蘇成跟他解釋過,他仍是我行我素。
“不是你怎麼又讓他來跟咱們一起吃飯?”韓禧瞪着林珣。
“正好一起議事。”
林珣極為自然地在韓禧旁邊坐下,甚至從竹筒里拿出一雙筷子遞給他。
韓禧沒好氣道:“我自己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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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十一年,宣德帝任戶部尚書林珣為左相,彼時林珣剛過而立之年。
成為百姓茶餘飯後議論的傳奇人物。
“前朝有宰相專政,乃超綱致禍端也。咱們這位林相卻不會。”
“這是為何?”
“聽聞大理寺有一位韓大人,與左相極不對付,日日就盯着抓他的錯處。”
“是嗎?我怎麼記得好幾回遇上他們一起在廣福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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