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凋零的海棠花
第227章凋零的海棠花
“你說什麼!”
蕭景榕的眼神如惡鬼一般,陰鷙兇狠。
李培順也是第一回看到這樣的主子,頓時緊張得口吃,“回,回皇上的話,行宮那邊來人稟報,說,說是德妃娘娘歿了。”
他更不明白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備車去行宮。”
“可大臣們……”李培順不敢再勸,立馬下去吩咐。
抵達行宮時,蕭景榕從馬車上下來,竟有些腿軟。
李培順連忙上前想扶住。
卻被他大步甩在了身後。
整個行宮的宮人一路跪着,誰都不敢動作。
引路太監將蕭景榕帶到櫻園的台階下。
階前亦是齊刷刷跪倒一片人。
“德妃呢?”
蕭景榕聲音冷得像從地獄上來索命的厲鬼。
時鳶壯着膽子回道:“回皇上的話,娘娘仍在櫻園的木屋內,沒有吩咐,奴婢們不敢擅動娘娘玉體。”
蕭景榕一步兩階走進櫻園。
紅纓仍是開得嬌艷燦爛。
直至木屋前,他頓住腳。
好半晌,他略帶顫音道:“你們在外面候着。”
走進木屋,床上的人一動不動地躺着,只像是睡著了。
蕭景榕小心翼翼地觸碰。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
蕭景榕收回手,熱滾滾的淚從兩頰滑落。
無數刀鋒在心口肆虐。
從朗日靜立到餘霞。
候外面的人見木屋的門從裏面打開,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唯有楚禾還算淡然。
“稟皇上,德妃娘娘急症,民女實在無力回天。”
李培順見蕭景榕黑沉一張臉,趕忙質問,“伺候的人呢?德妃娘娘身子不適,為何不早說?”
時鳶答道:“皇上吩咐不準閑雜人等進入櫻園,娘娘便只讓楚姑娘陪同,替娘娘調理身子。”
“奴婢們伺候不周,請皇上責罰。”
蕭景榕盯着楚禾,似是在看一具屍體。
楚禾深一口氣,“娘娘在南側櫻樹上掛了東西,囑咐奴婢轉告皇上。”
蕭景榕任由眾人跪在原地,獨自前往尋找。
幾隻俏皮的荷包在微風下輕輕晃動。
其中一隻跟他那日見她刺繡所用同色布料綉線。
霎時,蕭景榕便懂了。
他抬手將荷包一隻只取下。
裏面鼓囊囊的,似是裝着什麼東西。
蕭景榕數了數,一共七隻。
他並未急着拆開,而是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姩姩和蕭韶鄞帶着力寶侯在太極宮,一見他便焦急上前,“父皇,母妃她……”
蕭景榕直接抬手讓李培順將他們送出去。
追封的詔書寫到一半,外面來人通傳,“啟稟皇上,林度支求見。”
“……宣。”
林珣行禮后維持拱手的姿勢道:“德妃娘娘麗色誤國,禍亂朝綱,如今皇上將其誅殺至湯泉行宮,乃天下百姓之幸。”
“吾皇聖明。”
蕭景榕眯起眼睛打量林珣。
“是你。”
林珣掀開袍擺跪地,“臣如何能有此通天之力。”
“朕不會讓她背罵名。”
“這是德妃娘娘的意思。”
林珣直直看向蕭景榕佈滿血色的眼睛。
心中升起快意。
痛失至親所愛的滋味,總要讓他嘗一嘗才是。
嘗過,便也就兩清了。
蕭景榕不再理會跪在地上的林珣,繼續將手上的詔書寫完。
“還要多久?”
“回皇上的話,五年。”
“太長。”
“最快也得三年半。”
……
林瑜布了許久的局,企圖再次激起民憤。
沒想到皇帝竟將所有罪責全部推到了一個女人身上。
偏偏那些愚民還對此深信不疑。
勇毅侯無故被廢,是為她嫉恨貴妃。
凌行川含冤替死,是為她妖言惑君。
瘟疫囚城,是為她貪生怕死。
餓浮遍野,是為她貪財謀利。
如今她死了,天下便會太平。
愚蠢!
實在愚蠢!
林瑜不知道的是,並不是百姓願意相信。
而是土地新政取得了效果。
百姓的生活質量確比從前有所提高。
如此,誰還敢對皇室的人有什麼微詞,不如好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宿主,如果最後登基的人不是大皇子蕭韶安,您就將被永遠困在這個世界了。】
林瑜聞言沒有了以前的抗拒。
只是她不甘心!
“我知道,還沒到最後一刻呢。”
林瑜雖是這麼說,卻也知道,現在的局面再想改變很難。
蕭景榕不像原著一樣犯病,他在位的時間便會很長。
壽王這個皇太弟當得越久,勢力範圍就會越廣。
可系統只能讓蘇棠這樣的外來入侵者消失,不能讓本身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消失。
她不信她會在自己創造的虛擬世界裏滿盤皆輸。
一定不會。
林瑜上輩子事事拔尖,就從未有過如此無能的時候。
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託於蕭韶安身上。
只要蕭韶安願意爭,就還有一線希望。
入夜,林瑜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阿瑜希望我坐上皇位?”
“……我只是覺得殿下不該被埋沒,況且壽王未必能有殿下賢明。”
“阿瑜不必解釋,我都明白。你放心,我會讓你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
乾元十四年,乾元帝蕭景榕退位,傳於皇太弟蕭澄煥。
除此之外,乾元帝還將聲名狼藉的德妃追封為敦聖皇后,百年之後合葬帝陵。
改朝換代在即,也沒人還顧得上反對此事。
已被封為晉王的大皇子蕭韶安擁兵北上。
皇太弟蕭澄煥不慎受傷,落下殘疾,無奈讓賢。
“啟稟娘娘,內侍省送來了明日封后大典的服制,奴婢服侍您換上試試吧。”
“且等等吧。”
林瑜看着華貴無比的鳳袍,心裏有些猶豫。
兜兜轉轉她在這個世界也已待了十餘年。
似乎熟悉了這裏的一草一木。
她真的要離開嗎?
正當林瑜糾結時,太監一聲通傳,蕭韶安從外面進來。
林瑜起身行禮。
蕭韶安親自拉着她的手將她扶起。
“阿瑜,可是不喜歡?”
周圍的宮人聞言皆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哪有女人會不喜歡鳳袍呢?
那可是金絲彩羽一針針綉上去的。
更何況它還代表無上尊位。
“怎麼會?”林瑜搖頭。
“那便好。”
皇上對旁人不假辭色,對皇後娘娘卻是一如既往地溫柔,且從未納妾。
伺候的宮女皆是艷羨。
【滴——】
【請宿主立刻儘快確認離開世界,否則通道即將關閉。】
坐上后位一年,林瑜的日子可謂是順風順水。
起居有宮人伺候,無人敢與她忤逆。
蕭韶安也給足了她寵愛。
恰逢蕭韶安生辰,宮中雖已經舉辦過宴會,林瑜卻仍是等着他。
想二人單獨慶賀。
請來的卻是蕭韶安身邊的首領太監。
“鄭公公,皇上呢?”
“回皇後娘娘的話,皇上政務繁忙,今夜宿在太極宮。”
林瑜並未多想,直接帶上食盒去找蕭韶安。
進殿看到的一幕卻讓她不禁蹙眉。
蕭韶安是在處理政務沒錯,旁邊卻有女子紅袖添香。
“奴婢小滿參見皇後娘娘。”小滿朝林瑜行禮。
“怎麼會是你?”林瑜自是沒忘了小滿。
姩姩從屏風後走出,略微福了福身,“是我差尹司籍來甘露殿服侍皇兄,皇嫂可是覺得不妥?”
聽到“服侍”二字的林瑜險些氣得不能維持體面神情。
“哦,是侍書研墨,瞧我笨嘴拙舌的,別叫皇嫂誤會了。皇兄身邊只有幾個太監,總歸不如女兒家心細。”
林瑜看向蕭韶安,期盼他會替自己說話。
結果蕭韶安竟默認了。
林瑜頓時覺得自己顏面盡失。
“皇上政務繁忙,臣妾便先告退了。”
“臣妹也不敢再叨擾皇兄。”
姩姩跟着林瑜走出甘露殿。
兩人前後錯開半步,幾乎是並肩而行。
“長公主此舉是何意?”林瑜側目看向姩姩。
“皇嫂這話我就不懂了。”姩姩故作恍然大悟,“皇嫂是說適才的事?我自然是想給皇兄送個舒心的人。”
林瑜卻不想跟姩姩繞彎子。
這麼些年她早就習慣了無人敢與她作對。
“長公主為何對本宮有如此大的敵意?”
“敵意?皇嫂怕是誤會了什麼。我沒想到皇嫂竟如此沒有容人之量。
善妒可是大忌,皇嫂莫不是覺得皇兄此生只皇嫂欽慕一人?”
林瑜惡狠狠地盯着姩姩,“本宮勸長公主慎言!”
結果二人剛一過拐角,迎面便撞上前來太極宮巡邏述職的邢奕風。
邢奕風完全不給林瑜這個皇後面子,冷眼掃向她,隨後才半跪,“微臣參見皇後娘娘,長公主殿下。”
林瑜怒不可遏,卻又不好發作。
畢竟人家也不是沒行禮。
更何況邢奕風任左千牛衛大將軍。
已是跟禁軍統領差不多的概念。
“皇嫂莫不是想讓邢將軍一直跪着?”
此話一出,且不論邢奕風生不生氣,他身後的兩個副將已是面露不滿。
林瑜只能先讓邢奕風起身。
姩姩沖邢奕風甜甜一笑。
這還是跟着阿娘學的呢。
邢奕風果然垂下眼不敢看她,耳根很快通紅一片。
林瑜看着二人眉目傳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偏偏二人又有名正言順的聖旨賜婚。
雖說不知為何一直拖着不成親。
“皇嫂早些回去歇息吧,臣妹先行告退。”
姩姩看着林瑜難看到極點的臉色。
轉身時諷刺一笑。
痛苦的還在後面呢。
她害死阿娘的罪孽,得一點一點慢慢償還。
林瑜回未央宮后並未立即歇下。
往常蕭韶安發現她鬧脾氣,一定會拋開手邊的事來哄她。
林瑜沒想到的是這回她從天黑等到天亮也沒能等來蕭韶安的身影。
她內心升起不安。
立即派人去打聽昨夜太極宮的情況。
宮人回稟的話直接讓她墮入冰窖。
“奴婢聽說昨晚葉司籍並未離開太極宮。”
“什麼!”
“請娘娘切莫擔憂,司寢那邊並無記錄。皇上向來只寵幸娘娘一人,怎會看上一個司籍?”
林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不過她也知道那個小滿一定是處心積慮想要接近蕭韶安。
畢竟當初蕭韶安還是大皇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沒臉沒皮地貼上去了。
她必須想辦法讓她離開蕭韶安才行。
……
“你當真心意已決?”蕭韶安看向小滿,“朕無心情愛,你完全可以讓長公主替你做主,嫁一戶好人家。”
“奴婢無悔。”
“如此,朕便封你為婕妤。再讓內侍省給你擬幾個封號選。”
“多謝皇上。”
小滿從始至終就只喜歡蕭韶安一人。
能陪在他身邊便足矣。
無需佔有。
更何況,害死德妃娘娘的人,她怎麼會輕易放過呢?
很快皇上親封一位珍婕妤的消息不脛而走。
林瑜都還沒來得及找到理由勸蕭韶安將人送走,結果他竟轉頭就將她封了婕妤。
甚至還賜了封號。
“珍”。
難不成是取珍貴、珍惜之意嗎?
林瑜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她得蕭韶安專寵這麼多年,從來沒想哪一日他會突然變心。
翌日一早,六宮請安時,林瑜才到發現對方的容貌遠勝自己現在這副皮囊。
“妾身婕妤葉氏給皇後娘娘請安。”
“免禮。”林瑜咬着后槽牙擠出一抹微笑。
其他嬪妃也在等着看皇后的笑話。
畢竟皇上專寵她這麼多年。
她們愣是一點兒沒分到寵愛。
如今有人破了先例,保不齊哪天就輪到她們了呢?
林瑜本來還抱着一絲僥倖心理。
只是因為這女人是長公主送來的,蕭韶安才勉為其難接受。
沒曾想蕭韶安竟一連半月留宿她殿中。
林瑜又急又氣。
逼不得已再次去找蕭韶安。
上回兩人不歡而散之後,她就一直沒等到蕭韶安哄她。
豈料她跑到蕭韶安面前,對方也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
“皇上……”林瑜委委屈屈喊了一聲。
“皇后此時來找朕,有何要事?”
“皇上為何……”林瑜已是泫然欲泣,內心的驕傲讓她勉強止住淚意。
“皇上曾許諾臣妾的話,難道都不算數了嗎?”
“放肆!”蕭韶安冷聲呵斥。
林瑜直接懵在原地。
不是怕,只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對自己。
“傳朕旨意,皇後言行無狀,在未央宮禁足三日。”
滿宮上下都被皇后禁足的消息驚得夠嗆。
一則皇上素來對皇后那是千嬌百寵。
二則歷來皇后是不會輕易受罰的,畢竟是髮妻。
除非……皇上有了廢后的心思。
但這轉變來得太快。
誰都摸不透是為什麼,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