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道歉
趙隊長從糧車上搬下一袋糧食，拆開封口的碎布條，捧了一把米遞到大爺面前：“大爺，你看我們的糧食，收成的多好。”
大爺翻看了幾袋子糧食，個個飽滿圓潤，他連連點頭，不住誇讚。
“你們的糧食都不錯，你們跟我回糧站，這事必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聲音不高，卻震耳欲聾，就像乾旱許久的大地突然迎來了一陣響雷。
趙隊長激動的一把握住大爺的手掌，久久沒言語。
二進糧站，相比第一次的興奮，這次村民的情緒中更是多了一股被人信任的高昂。
孫英衛一直站在糧站門口，大老遠的就看到一隊糧車往這邊走，為首之人甚是眼熟。
認清來人，他直接嘲諷出聲：“你們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挺有骨氣的嘛，煙給我準備好了嗎？”
沒人回應他，他也不覺得尷尬，依舊好整以暇的等着趙隊長的求饒。
直至第一輛糧車停在糧站面前，孫英衛出聲問道：“你們隊長呢？讓他出來！”
“我竟然不知道你本事這麼大，公然索要賄賂？”大爺的身影逐漸從人群中走出，他臉色漲紅，但念着王霞提醒的不能動怒，於是壓抑着話里的怒火，沉聲問道。
孫英衛被突然出現的大爺驚嚇住，他僵直住身體，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沒有回應大爺的問題，反而噓寒問暖道：“舅舅，你身體好啦？我都擔心死了。”
大爺冷哼一聲：“我再不好，就要被你氣死了，而且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在單位里不要和我攀親戚，叫我魏主任。”
訓斥完孫英衛的習慣問題，大爺又繼續板著臉怒罵：“孫英衛你好大的本事，什麼時候給你送煙成了我們糧站收糧的規定了？”
“沒……沒有”，孫英衛慘白着臉色，囁嚅道。
“真是好大的本事，你爺爺勤勤懇懇幹了這麼多年的名聲，全給你敗壞了！”，大爺恨鐵不成鋼的踹了孫英衛一腳。
似是不解氣，他甚至從休息室里拿出一根扁擔，直接對着孫英衛的肩膀就要抽下去。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糧站門前瞬間響徹孫英衛的求饒哭喊聲。
魏主任一臉的痛心疾首，他怒斥着糧站的工作人員：“你們就任由着他胡鬧，是不是還打着我的名聲？我什麼人，你們心裏沒數嗎？”
被他點到的糧站眾人，都低垂着頭，面上滿是懊悔。
魏主任手指顫抖的指向一旁排着長隊的村民們：“這就是你們看不起，瞧不上的這群人，用他們的肩膀撐起了咱們的一片天，不要以為你們是城裏戶口，吃商品糧，就覺得高人一等。沒有他們的付出，哪有你們安逸的生活？”
一句話數落的在場的城裏人面紅耳赤，也讓那群農民兄弟姐妹們紅了眼眶。
杜裕民也覺得臉上躁得慌，他為自己先前的明哲保身而感到羞愧，虧待了這群莊稼漢們。
教育完糧站的作風，魏主任和藹地朝趙隊長一笑，吩咐道：“把你們的糧食都打開，我親自檢查。”
“舅舅，你身體剛好，要不我來吧”，剛才還被打到嗷嗷叫喚的杜英為又嬉皮笑臉的湊到魏主任身邊。
魏主任瞥了一眼，冷着臉道：“我可沒煙，不敢用你。”
孫英衛從沒想到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舅舅會這麼對他，整個人愣在當場。
其他人苦於孫英衛的淫威之下，一直唯他馬首是瞻，沒想到他也會被當眾訓斥，個個心裏閃過暢快之意。
於是孫英衛一個人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在無人看見的視角，他惡狠狠的盯着前方不停忙碌的糧站主任。
“裕民啊，去屋裏拖長線，點個燈泡吧”，魏主任抬頭看了眼逐漸暗沉的的天色，轉身囑咐着。
他看向旁邊揮灑着汗水正不停卸糧的趙隊長，滿臉歉意：“小趙同志對不住啊，是我識人不清，沒想到問題竟然出現在自家小崽子身上。”
趙隊長擺了擺手，扯起一抹憨厚的笑，渾不在意道：“幸好半路遇到你，要不然我們真拖着糧食就回去了。”
魏主任點了點頭，又朝自家侄子投去一抹失望的目光。
他走到孫英衛身邊，低沉着嗓音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乾的？”
孫英衛沒想到會被突然發文，原先還憤恨的神色僵在臉上，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就……就今天。”
魏主任鼻尖哼起一聲冷笑：“還不說實話，我都調查清楚了！”
聽到這話，孫英衛也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他的所作所為全盤托出：“從我剛開始負責檢查隊的時候。”
自小他便懼怕這個舅舅，當時頂替爺爺的工作時，知道要來舅舅手上工作，還擔心的不行，自從發現這個舅舅一直沒來上班之後，就開始興風作浪了。
魏主任沉下臉色，目光不善的盯着孫英衛，原來這麼多年的親戚關係，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侄子。
許久之後，他終於吐出一句話：“去那些被你勒索過的村子賠禮道歉！”
“舅舅，你在說什麼？”，孫英衛等待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要麼你去賠禮道歉，要麼你這行為我會通報上去，你選一個”，魏主任板著臉，絲毫不顧及這是他的侄子。
孫英衛失神的看向魏主任，喃喃自語：“不能不能通報。”
“那你就去道歉”，魏主任身體轉向趙家村村民，第一個先和他們道歉。
“舅舅，真的要這樣對我嗎？”，孫英衛臉上閃過一絲羞赫與惱怒，他眸子通紅，憤恨的盯着魏主任一字一句道。
魏主任直接對着孫英衛踹出一腳，口中怒罵：“你還敢瞪我，自己做錯事就要學會承擔。”
孫英衛見舅舅決絕的模樣，頓時也沒了脾氣，他走到趙隊長面前：“對不住。”
趙隊長後退一步，似是被他的動作驚到。
魏主任繼續道：“還有呢？你這是沒吃飯嗎？大點聲！”
孫英衛漲紅着臉，朝所以忙碌的趙家村民大吼一聲：“我對不住你們。”
說完，他討好的看向魏主任：“舅舅，好了嗎？”
魏主任冷哼一聲：“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記住我剛才的交代。”
孫英衛低垂着頭，看似一副乖巧聽話的磨樣，陰測測的眸子射向地面。
趙隊長憨憨一笑：“過去了過去了。”
想到方才孫英衛對趙家村的欺辱，僅僅只是幾口口頭的責罰遠遠不夠。
王霞看着趙清然依舊僵硬的拳頭，淡笑一聲走到魏主任旁邊，譏諷道：“主任，你這侄子可真是好樣的，因為我們村沒錢給煙，還質疑我們革命措施不到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