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有煙嗎？

沒了雲層的遮擋，太陽又火辣辣的照在地上，排隊的村民百無聊賴的找樹蔭避着，時不時能聽到有村民埋怨排隊進度太慢。

王霞獨自坐在自家看守的糧車處，許久之後王家人才一同歸來。

王母飽含怒火的用力點着王建民的腦袋，反正工作都泡湯了，她索性不再顧及，直接開罵：“你個沒出息的，好好的工作沒了吧，咱們家也就這樣了！”

王建民一臉的不服氣，他反駁道：“娘不都怨你，要不是你和別人吵架，我也不至於被抓到啊。”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還不夠煩心嗎”，王父嫌棄的看了眼王母和王建民，扭頭直接找了個空地坐着。

王母看到王父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叉着腰怒罵：“現在知道嫌煩了，當時你怎麼不擋着點，什麼都靠我來是吧。”

王父轉過身背對王母坐着，絲毫不理會王母的歇斯底里。

王母剛走到自家負責的糧車旁，就聽到趙隊長急促的口哨聲，混着他渾厚的嗓音：“往前挪一挪，前面的空擋太大了。”

趙隊長一聲令下，趙家村的人開始動了起來，一時間所有人都奮力地推着糧車往前走。

糧站的門建造的很大，有點像有捲簾門的那種倉庫，門前放了幾個稱，將糧食逐一稱重后，登記完就可以獲得一張象徵著榮譽的交糧證。

在趙家村，人口數量中等，生產隊的勞力有300人，平均下來每人每年需要上交400斤的糧食。

若是只有簡單的過秤入庫，那也不會排隊很久，主要還有檢查隊的抽查，若是糧食不好，或者其他原因，檢查隊很可能卡着不讓過，直到上交完美的糧食。

又是漫長的等待，上一個村子的糧食還沒有完全過完秤，村民們各自聚成一團閑散的聊着天。

“你們有沒有煙？”，趙隊長一臉焦急的挨個問着趙家村的村民。

皆是連連搖頭，這年頭窮苦的人家連飯都吃不起，更不要提生活的消遣物了。

問了大半的村民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趙隊長滿面愁容。

村民沒有察覺到趙隊長的無奈，依舊調笑的問道：“隊長，你癮上來啦？”

趙隊長苦笑着朝那人提踢了一腳，語氣中滿是惱怒：“都什麼時候了，開玩笑也不分場合，我是抽煙的人嗎？”

意識到事情不對的村民，忙追問道：“隊長，你直說吧。”

趙隊長沉沉嘆了口氣，低聲道：“剛才我看前面村子一直不怎麼動，就去稱糧的地方看了下，這檢查隊來了個新人，仗着勢力，要給包煙才能給過。”

“這也太過分了。”

“就是啊，往年都沒有這種狀況。”

聽到內幕消息的村民都憤怒不已，他們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糧食，沒想到還要靠檢查隊的臉色。

一通抱怨之後就是濃濃的無助，這群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從哪去弄奢侈品，又從哪去搞關係呢。

趙隊長擺了擺手，吐了一口濁氣，安撫道：“既然咱們沒有煙，就沒有煙了，我還不信真不給咱們通過。”

說完又似自我勸慰般嘟囔着：“今年收成好，咱們糧食也飽滿，好糧就沒有被拒的道理。”

“對！”剛才還滿是怒火的村民們，想到自己苦心種的糧食，心頭的不安也放下了幾分。

太陽逐漸西沉，前面的村子才全部交完公糧，趙隊長忙吆喝着自己村裏的跟上。

趙家村的糧車井然有序的排在糧站門口，趙隊長滿臉憨笑的的走到檢查隊面前：“同志你好，我們是趙家村的，來交糧食。”

抽查隊有兩人，一個年邁的，一個年輕的，趙隊長心中估量：這年輕的應該就是新上任的了。

他報完村名之後，不見抽查隊的人有所動作，再次重複了一遍：“趙家村來交公糧，同志麻煩你們檢查一下。”

年輕人鼻尖一聲冷哼，還未說話，一旁的老人搶先吩咐道：“小孫行了，別拿喬，咱們去檢查吧，天快黑了，得弄快點。”

吩咐完孫英衛，杜裕民佝僂着身子，跨步跟着趙隊長往糧車的方向走去。

杜裕民一臉笑意朝趙隊長解釋：“孫同志是剛上任的，難免心高氣盛，莫要和他計較啊。”

趙隊長面對杜裕民的示好，姿態放得很低，他連忙應聲：“怎麼會呢，杜叔你們也辛苦一天了，我能理解能理解。”

見趙隊長沒有計較小孫的態度問題，杜裕民鬆了口氣，他無比懷念之前的老搭檔孫紅兵。

“之前不是孫叔和你搭嘛？咋換人啦？”

杜裕民搖搖頭，解釋道：“老孫年紀大了，又生了場重病，提前退休了。”

“那孫同志是孫叔的後輩？”

“是的，老孫家的後輩就他一個，所以直接頂了老孫的工作。”

孫英衛年紀輕輕就得到了份這麼高的工作，難免心高氣傲，對手下的人苛責。

杜裕民也很是頭疼，他管不了孫英衛私下的動作，只希望能在他退休前不要搞些么蛾子。

二人說話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直接傳到了孫英衛的耳中。

他狹長的眼冷冰冰的盯着面前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瘮人的微笑，也跟着往前走了。

趙隊長面上揚起一抹討好的笑，在杜裕民面前解開糧袋：“杜叔，你看這糧食怎麼樣？都是前兩天剛收的，飽滿着呢。”

杜裕民不住點頭，趙家村位置好，土地肥沃，村民們也能幹，每回他們村交的公糧品質都是最好的。

杜裕民手拿長柄勺子，在第一輛糧車上的糧袋裏，都舀出一勺糧食，每顆都是個大飽滿。

檢查完，他連連點頭，心下有了決斷，轉身對趙隊長道：“行，這車的糧食質量都不錯，先過秤吧。”

“好嘞”，趙隊長臉上洋溢着笑容，準備將糧袋口再次紮上。

激動的心情沒有維持半刻，突然被身後走過來的孫英衛打斷。

“杜叔，這不對吧，你看看這糧食，殼這麼厚，裏面的地方你也沒看到，要我說應該把糧食全倒出來檢查”，孫英衛沖邊說邊阻止趙隊長要卸糧過秤的行為。

趙隊長手揪着糧袋口，一臉為難的回答：“孫同志，以往我們都是這麼檢查的，也從來沒有出過錯呀，而且我們趙家村產的糧食你放心，絕對質量上乘。”

孫英衛眼神輕蔑的瞥了眼趙隊長，口中滿是不屑：“你空口無憑啊，萬一摻假了怎麼辦？而且就你們這個地主後代呆的村子，有什麼信譽度？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供着新的地主。”

直接被質疑革命立場，村裡所有的趙姓的人，都一臉惱怒的看向孫英衛。

顧名思義，趙家村的人大部分姓趙，都是舊社會趙家主系或旁系。

“你對我們趙家村很有意見啊？”人群之中傳來一道極為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