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兄妹
第524章兄妹
段清寒在跟趙媛分別之後,上了車。
其實他剛剛也有一些意外,畢竟他們家的司機也工作很多年了,基本上很少會有在自己說話的時候忽然開口的。
“張叔,開車吧。”段清寒說道。
的確跟趙媛想的那樣,他們家現在的宅子確實離市區很遠,就算是不堵車過去,也得快一個小時。
一般張叔也不會來這邊接他,通常都是段清寒自己公司的司機,而且是因為今天要回去,所以才會把張叔先叫過來,在商場門口等着。
段清寒還在思考,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張叔會跟趙媛說照相的話,但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好問的,畢竟也不是什麼大事。
其實段清寒自己也知道,從自己回國以來,他的父母已經基本上不太管自己的事了,不過也並不代表他們真的會一無所知。
但現在也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畢竟現在全家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段萌的病。
可是既然都提到了照相,段清寒又忍不住掏出手機,看着剛剛趙媛發給自己的照片。
確實跟母親之前找的那些專業攝影師不一樣,不需要特地擺姿勢,也不用考慮什麼角度,隨手一拍就行了。背景更得十分日常,隨處可見。
但也的確很好看。
段清寒從來不看照片里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因為覺得他沒有必要,而另外一個人更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學生,段清寒自然也不會多停留。
於是他盯着手機看了足足兩分鐘,目光也沒有移動過。
甚至在此刻心裏面湧出一點輕微的後悔的想法。
……早知道剛才還是應該去家居店再買個相框的。
雖然當他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就很快聯想到剛才趙媛說的後面的那些話。
不過段清寒確實沒什麼拍照的經驗,就算之前在國外的時候選修過一點點攝影知識稍微懂點皮毛,但是也對此沒有自己的主觀興趣。
因此在他稍顯過時的觀念里,家裏面拍照片都是要保存起來的,而不是簡簡單單的躺在手機里,什麼都不做。
但剛才趙媛說,他們不只會有這樣的合照。
段清寒其實一直知道自己還算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來之後感覺心情好上不少。
雖然趙媛並沒有在這句話上面加什麼前提,也沒有說時間和地點,更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兌現,聽起來,如果用現在網絡流行語來說,可能像是畫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大餅,又或許只是想讓自己不用執着於相框、或者不想回去,才用這句話禮貌而體面的搪塞自己。
段清寒向來也很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可是在這種時候又還是願意去選擇,相信真的會有以後。
那這張照片怎麼辦呢?
段清寒看着手裏的照片,又覺得好像真的不想它就這樣躺在手機上,甚至在某一瞬間,他都點開了魏之霖的微信頭像,想要讓他考慮一下這個事情怎麼辦。
但的確跟趙媛說的那樣,這張照片不過是一張再隨手不過的生活照,更何況還是別人拍的,是人家高中生妹妹想來合影才拍下來的,就算真的把它打印出來或者寫出來,要是真的擺出來之後,又會覺得對上面的關係難以解釋,畢竟對方對自己來說確實估計也不會再有交集,而且這樣也是對對方的一種不禮貌,就即使對方不知道也不應該這麼做。
所以理智後面還是讓段清寒收回了手指,於是就只能把希望放在剛才趙媛說的那一句話上了。
雖然還不知道是多久,但是有了這樣的一句承諾,好像就會讓自己變得開心一點。
於是此刻段清寒在心裏已經承認,他也是真的很喜歡這張照片,甚至可能比自己理智中想的還要喜歡。
真奇怪,自己以前一點都不喜歡拍照,覺得這種東西就是應付,因為人生的紀念意義對他而言,並不在於用停住的圖片來守住短暫的瞬間,因為他向來言出必行,也不會給自己留遺憾,所以那時候的段清寒一直認為照片這種只能拿來懷念的東西,對自己而言並不需要,他本身就需要一直往前跑,而對於過往,用自己的記憶留住一些想要的事就好了。
沒想到自己曾經堅持過的一些東西卻也會在某一瞬間就被輕易打碎。
於是回想到這裏,他還是有一些好奇,剛才張叔為什麼忽然會提到相關的事。
不過都沒等自己開口,張叔從後視鏡裏面看到段清寒並沒有在工作,也沒有在通話,這才很禮貌的開口說道:“段先生,不好意思,剛才確實有些失言。”
“沒關係。”
段清寒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
“實在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剛才看您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所以想要幫您出個主意或者……”
更何況段清寒他們家本來就就沒有小說裏面描述的那種大家族該有的嚴謹,只是比較守序而已,這種小事也沒什麼好說的。
但是段清寒確實也從張叔的話里聽出了一些什麼。
“其實今天聽到魏秘書給我發的地址是商場購物中心,而不是公司的時候,我還有些驚訝……”張叔說道,“不過看到趙小姐就又不驚訝了。”
段清寒倒是也沒想隱瞞過自己的事情。
雖然當時自己跟趙媛見面第一次相親時,出於各種考量和理性之下,做出了一個聽上去甚至有些衝動的協議結婚的決定,但那個時候的段清寒自己知道,這對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衝動行為,而只是一個處理事情的方案罷了。
至於事情要怎麼處理,段清寒從來都是全部辦妥當之後才會告訴別人,因此就算是關於結婚的事情,對當時的他而言,也只是一個需要去處理的所有事情中的普通一件。
因此按照他當時的習慣,這件事情在沒有落定下來之前也是不會告訴家人的,所以他的父母並不知道趙媛這回事,只是偶爾聽說過段清寒可能會有類似的想法,但也並不是協議結婚。
不過段清寒向來也不會隱瞞什麼,從來也都坦坦蕩蕩的,所以如果他們從司機和魏之霖口中知道點什麼,也是很正常不過的事。
果然,他聽到張叔說道:“好像太太知道一點相關的事情了。不過魏秘書倒是並沒有說太多細節。”
段清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過父母會是什麼想法他也沒問,畢竟他跟現在趙媛也沒有真正定下來關係,並沒有什麼太多可說的。
這麼一想也很合理了,怪不得張叔剛剛會說到家裏面的事情,可能並沒有太多心眼,只是覺得趙媛可能會跟自己有一些交集,所以想讓她更了解自己一點而已。
想到這個地方的段清寒,在心裏面自嘲的笑了笑。
要是家裏人知道段清寒把很多事情都告訴趙媛了,估計現在就不是這麼輕鬆了。
從市區回老宅的路很遠,而要穿過紛繁琳琅的鬧市區,然後才會上城際外環。
照理說一般段清寒在這種長時間的行進途中,要麼會閉目養神,簡單休息,要麼會思考一下明天該做什麼,有什麼事情沒有處理,要麼就是會回想今天一天有沒有做得不好的事情需不需要在某些地方改正或者補救,如果有下一次又需要用怎麼樣的方式去面對和處理。
而如果帶了電腦,說不定就會在車上直接看其公司里的事情,畢竟對於他現在的職位來說,工作確實是處理不完的,他也只能按照輕重緩急優先和依次處理。
然而現在他居然想放空地什麼都不幹,只是看着窗外的街區和人群。
這麼一想,他從前在車上好像也很少去觀察窗外的景色,畢竟覺得那沒有意義。
而現在看過去,雖然這些高樓和街道都是自己經過很多次的,也很熟悉,可是每一天在上面穿梭的人又是不同的。
有年輕的學生相約一起出來吃飯,在街頭盤算着要付多少錢、去什麼餐廳的,也有情侶和夫妻走在一起,關係親密,有說有笑,不過在路過某個紅燈的時夠,段清寒還正好看到一對正在吵架的情侶。
雖然他們在吵什麼內容,自己現在根本聽不清,但就是看着還挺有意思的。
甚至在這一刻,段清寒還在想,如果現在趙媛在自己車上的話,應該會很樂意看這種熱鬧吧。
好像趙媛活得一直很精神,也會對世界充滿探索欲和好奇心,她會因為路邊看到一些新奇的事情,就想湊上去看熱鬧,就算看到已經爛大街的土耳其整蠱雪糕的攤位,卻還是忍不住想去買一支,在商場上看到巨幅優惠的橫幅還會停下來看看,有時候比劃兩下之後算出來跟自己說,根本就不划算,不要買。
一般這種時候,段清寒就會很認真的點頭,說,好,不買。
雖然他也知道趙媛也只是想要隨便算一算而已,並不是真的會去買。
汽車開上高架,段清寒又看到了商場頂部的明星應援巨幅海報。
他以前不知道這是誰,但現在知道了,就是演播室那個聽上去來頭很大的,叫寧紀澤的電影明星。
在這種時候,段清寒甚至在心裏湧出一些不合實際的、天馬行空的想法,比如如果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自己當時投資子公司建立這個項目的時候,在聽說寧紀澤要來,就會有選擇性的拒絕。
但其實他自己都知道,這不僅是一個幻想,更何況還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舉措,畢竟以一個商人的角度、以他運營公司的經驗,寧紀澤現在所帶來的熱度和話題量,以及後續可能會不斷產生的營收,都是一個商人應該感到開心、並且要抓住這波機會的,而不是幻想不要讓他來。
更何況其實對方也只是在演播室裏面格外關注了趙媛一下而已。
趙媛之所以能跟夏眠一樣,只露了幾面就會有討論度,本來就已經說明了她的魅力,因此就算演播室的嘉賓會感興趣,也很正常。
不過段清寒雖然什麼都知道,卻也依然沒有遏制住自己現在的想法。
在這個時候段清寒腦海里,驀地冒出一句話。
不符合他身份,不符合他理性邏輯的一句話。
……也沒那麼好看啊。
關鍵是一想到到時候趙媛還會去跟夏眠上直播,說不定對方還真的有可能出現在現場……就即使自己明明知道這跟自己完全沒什麼關係,更何況,寧紀澤也不一定會真的出現。
好在汽車也終於駛過了高架橋,寧紀澤的海報也終於被黑夜替代。
段清寒這才揉揉眉心,覺得自己剛剛想的東西,實在是有一些匪夷所思。
他以前從來不會在車上浪費時間,就算是閉目養神的小憩,也會思考後面該做的事情,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跟趙媛分別過後,他卻忽然什麼都不願意思考,僅僅想要這樣放空一下。
好像自己在跟他遇見之後總會有很多改變,雖然自己不願意承認,卻早已潛移默化的有了動靜。
“段先生。”
段清寒聽到駕駛座上傳來張叔的聲音,對方的語氣有些猶豫,不過還是有些擔心的說了出來:“趙小姐的事……太太好像也知道了一些。”
既然這件事情連張叔都知道了,說明自己的母親可能不是知道了一些,而是因為從綜藝上看到了點什麼,開始想要了解。
因此段清寒並不怎麼意外地點了點頭:“後來呢?她有說什麼嗎。”
“太太倒是沒說什麼,好像只是很關心,問我有沒有載過趙小姐。”張叔畢竟是看着段清寒長大的,因此當然很關心他。所以在面對母親問這樣的問題時,還是會選擇更站在他這一邊,因此說道,“我說載過一兩次,又替趙小姐說了些好話。”
不過張叔想了想,又補充最後一句:“當然趙小姐本來就不需要說好話,因為她本來就很優秀。”
段清寒知道他的意思,只不過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對此表現過任何興趣,而家人們上來都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從來沒有主動提過。
但現在既然有表示了,自然還是好奇的。
其實如果放在以前,段清寒可能會多問幾句,自己的母親在聽到張叔的回答之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可這一次話到嘴邊,他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畢竟如果真的需要了解什麼,那也得自己去溝通,聽這種毫無意義的對話,只是浪費時間。
更何況……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先不說對方還沒有答應自己,有可能最後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算真的有了什麼決定,那也是要自己去面對所有麻煩的。
與其想這個問題,倒不如想想為什麼寧紀澤會真的對趙媛這麼感興趣。
段清寒有些自嘲的在心裏面說。
轎車駛過鬧市區,周圍的景色也變得安靜。
段清寒以前在車上基本上不會去看周圍的景色是什麼,因為還有太多事情需要自己處理,今天陡然放鬆下來,看到窗外的時候卻發現,好像冬天真的到了。
想起自己剛跟趙媛見面的時候,除了第一眼是典型的相親得體裝束,後面有了交集之後,發現對方挺喜歡穿一些看上去顏色鮮亮且新鮮時髦的衣服。
之前在國外和工作原因,也不是沒有受邀參加過時裝周,不過段清寒那時候都覺得這些東西離自己太遠,只要有所涉獵就行了,不需要太過了解,但現在就會有些遺憾,早知道那個時候多認識幾個設計師,也許還能給趙媛設計幾件衣服。
他知道比起溢價昂貴的設計款衣服,趙媛可能更喜歡稍微保值一點的包,她的衣服有時候是一些小眾且性價比很高的品牌,基本上穿出去不會跟別人撞衫,而且還能穿出自己的味道。
段清寒回憶起自己曾經參加過的幾次時裝周,也因為工作原因,受邀觀賞過某些雜誌的年度大秀,不過回想起那些特立獨行標新立異的,他忽然想,其實有的時候,這些昂貴的布料,似乎還沒有趙媛一件簡單的搭配好看。
雖然現在這些話明顯有些愛屋及烏的意思,但是時尚這種東西本來就說不準,有時候只要找撮人,打着新的旗號、新的立意,可能就會莫名其妙掀起一股新風,然而對於時尚圈而言,其實不過也就是三十年前或者三十年後的東西,繞來繞去,然後從中雜糅、變換審美罷了。
正好到了冬天,段清寒順便想起,可能自己之前去過的某間品牌的春裝秀應該就要開了。
雖然以前的自己聽到這幾個字估計都沒什麼興趣,畢竟他的母親也有自己的藝術審美,通常不需要自己操心,如果有喜歡的,也會自己去專櫃購入或者等待上門服務,並不怎麼去秀場。
但現在……
反正閑來無事還沒到家,段清寒便掏出手機,找到魏之霖。
“C牌今年的秀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魏之霖也沒想到段清寒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因此好像隔了一會兒,才非常詳細的回復道。
“段總,正好上周其實他們的總監就放出過口風想要邀請您,再因為我也知道您之前連續三年都沒有去,而且都是同一個理由拒絕,甚至您去年的時候還告訴過我說,如果再有後續的邀請,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就不要跟您報備,所以我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暫時還沒有把這件事情的處理髮給您……不過我現在還沒有回復對方的主編,您看是有什麼事情嗎?”
看到魏之霖回復這麼一大串,段清寒也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可能又是衝動行事了。
雖然衝動行事這四個字放在他身上,好像是完全不搭邊的詞彙。
段清寒猶豫了一下,才回復道。
“時間和地點是什麼時候?”
魏之霖報了一個時間,然後又說:“地點是在意大利。”
其實段清寒心裏也沒底,畢竟趙媛這麼忙,到時候還真不一定有時間陪自己去。
不過還是讓魏之霖暫時保留了邀請函:“那這一次……就先不用拒絕。然後再跟主編說一聲,可能會多帶一個人來。”
魏之霖多麼聰明一個人,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立刻答應下來:“沒問題段總,主編也一定會給這個面子。”
他也只說了這一句之後就沒有再多問,不愧是段清寒最得力的秘書,沒有之一。
既然有了這個想法,那到現在還要想一想,要用什麼方法能讓趙媛接受。
要是自己直接告訴她,想邀請她跟着自己一起去時裝周,總覺得還是有些突兀,不過段清寒從來做事情也比較直接,很少有這種婉轉的時候,竟然還有點犯難。
……算了,段總第一次產生出一種自暴自棄或者暫時不想解決的想法,等魏之霖那邊敲定之後,再跟他商量商量該怎麼處理吧。
反正自己的秘書在這方面應該也有經驗,說不定還能指導自己一二。
在段清寒還在思考的這件事情如何解決的時候,車速也已經緩緩降了下來。
汽車從鬧市區離開半小時后,便駛入一棟綠化做得很好的建築物里。
或者都不能說是一棟建築物,畢竟從上坡開始,就能看到延綿不斷的灌木和稀奇的花草,看上去,每天都有人會精心打理。
與偏向現代化的建築不同,這幾乎是一種很有年頭的建築,但因為保養的很好,因此只能從歲月中看出些痕迹,但是依然十分惹人注意。
前面的花園也沒有建築或者雕塑,顯得沒那麼繁瑣,不過在遠處能看到一座非常精美的花房,玻璃如水晶般剔透,那是段清寒母親最喜歡的地方,養了很多鮮少見到的花草。
不過裏面的人才剛剛聽到汽車的聲音,就已經有一個稚嫩的童聲興奮的跑了出來——
“哥哥——!!”
段萌穿着粉紅色的蓬蓬裙,眼睛又大又亮,不過從臉型上和感覺上還是能看得出來跟段清寒有相似之處。
小姑娘啪嗒啪嗒的穿過石板,走到門口迎接:“哥哥!”
車停下來,張叔先下了車,繞到後面給段清寒開門。
段萌急不可耐似的,還沒等段清寒下車,就已經伸手想把他拽出來:“哥哥哥哥!!”
稚童天真的撒嬌,本來就沒人能夠拒絕,段清寒臉上也染了一些笑意,伸手摸了摸對方毛茸茸的頭髮:“嗯。”
之所以是毛茸茸的,也恰恰是因為做化療有很多副反應,之前掉了不少頭髮,不過因為最近狀態還不錯,所以慢慢長了出來,薄薄的一層,摸上去還很柔軟。
“今天Christina教了我一首新的歌,我已經能用鋼琴彈出來了!”
段萌見段清寒跟着自己下了車,趕緊邀功:“我等着彈給你聽呢!”
Christina是父母為小萌找的鋼琴老師,孩子這個年紀對什麼都很感興趣,而可能又是因為在醫院待過的經歷,使得她更認真的願意去學這些東西,因此上手也很快。
段萌心情很好,也興奮的很,段清寒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都有點忍不住在旁邊蹦來蹦去。
進了家門之後,有一個更成熟的女聲響起來:“小萌,先別鬧哥哥,蘋果還有最後一塊沒吃完。”
聽到這個聲音,小萌又啪嗒啪嗒的跑過去:“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吃!!”
段清寒越過悠長的玄關往前走,走到價值不菲的古董水晶燈下面,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也順帶抬起了眼睛。
這是一張跟段清寒有七分相似的臉,段清寒的清俊氣質大部分都來自於母親,因此少了一些輪廓上的銳利,多了一點溫和的沉靜。
阮溪荷眉目溫婉,段清寒輕輕笑了笑,叫了一句母親。
對方的表情可能還是有一瞬的失落,不過很快就當不存在似的抹去這一瞬間的神色。
對方的性格和名字適配度很高,儘管歲月已經讓對方的眼周出現了幾縷細紋,但依然溫婉地點點頭。
“很久沒來了吧。”
段清寒沒否認,上一次來好像確實是半年前。雖然因為段萌的病的緣故,他們經常見面,不過要麼都是在醫院直接碰面,要麼就是把段萌接到自己之前的另外一處地方。畢竟那樣會方便一些,而段清寒本人確實很少來老家這邊。
“你爸爸在做飯,聽說今天要來,所以特地親自下了廚,還是跟之前的劉媽偷學的。”
聽到她這麼說,段清寒也點點頭,然後又笑了笑:“畢竟也就是我們幾個人,不用做太多,隨意就好了。”
“不行,你難得來一次,就算我同意了,他本人也不同意。”
“這樣也好,能讓父親分點心,還能享受享受生活。”段清寒說。
要說他們之間的母子關係好像有什麼異樣倒也不至於,畢竟一個事業有成的兒子和一個溫婉可人的母親,一個不那麼強勢還會學會傾聽的父親……怎麼看怎麼都是小說裏面最完美的家庭。
只不過阮溪荷在聽到段清寒叫對方父親的時候,眼神還是要那麼一瞬間的失落。
其實作為母親她也知道段清寒已經是最完美不過的孩子了,可是有一些事情過去之後就難以彌補,雖然他們現在的關係也算融洽,只是……長大了就是長大了。
不過孩子是感覺不到這些的,所以段萌在聽到之後還故意往媽媽懷裏鑽:“那爸爸會給我烤小蛋糕嗎?醫生說我還是可以吃一點的,只要別放太多糖跟奶油。”
感覺到溫暖的孩童的氣息湊近,阮溪荷笑笑:“爸爸這個記得住的。”
“來了來了!給小萌的低糖特製版健康小蛋糕來了!”
大概是聽到了小萌的聲音,所以廚房裏的男人也很快走出來,在看到段清寒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又笑出來:“回來了?”
“父親。”
段清寒說道。
“知道你應該是吃過飯了,不過來陪陪小萌吃個蛋糕也挺好的……”段清寒的父親扭過頭去,好像很忙的樣子,“我好像還沒有關烤箱……”
然後就又折回廚房裏,似乎真的去搗鼓烤箱了。
其實這也不是段清寒回家第一次發生類似的事情了。
從本質上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大事,畢竟父母雙方和自己也互相尊重,他們也不會幹涉自己的事情,而妹妹又很黏自己,同時他的父母也把小萌照顧得很好,因為父親已經漸漸從集團退下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段清寒自己在管,也讓父母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他們更小的孩子。
但其實雙方都知道,比如小萌會輕輕的叫着他們爸爸媽媽,但是段清寒卻已經有了二十多年的習慣,終究只會客氣又恭敬的叫父親母親。
也許事情的點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好像也沒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而這樣的聚會其實也是從十幾年前就定下來的,或者說應該是他爺爺奶奶曾經定下來的規矩,就是不管走得再遠,也總需要跟親人見面。
這個親人並不是指那些雜七雜八的遠方,親戚只是單純的指父母子女,之前他們曾定下來的時間是半年,然後後面又覺得實在是太長,就默認改回了三個月,因此段清寒每三個月都會回家一次,當然也有其他情況會提早回來,但好像大家都默認了三個月的約定,其他的時候他的父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也不會主動過來找自己。
或許是不知道說什麼,又或許只是……有一些無能為力。
因為這些問題其實剖開來看,如果拿給平常的普通百姓看,估計會覺得矯情,覺得這種事情算什麼大事,解決溫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們其實也知道,他們現在已經是幸運的了,才沒有再繼續想着往解決的方向走。
當然了,雖然段清寒跟父母的關係一直都屬於比較恭敬禮貌的程度,但也不至於真的會有什麼生疏感。
只是在很多問題上聊不到一塊兒,於是漸漸的也不會提別的事了。
這次回來當然也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討論的,那就是段萌的病。
“小萌的主治醫生說了,已經可以慢慢開始做準備了。”
阮溪荷看着段清寒說道。
其實她也有一些難以啟齒。
也許曾經剛當父母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只要為孩子好,那就是對的,只是後面在有了小萌之後,阮溪荷才慢慢意識到曾經自己的錯誤有多麼離譜,但是現在彌補也沒什麼意義了。
而現在小萌生病最合適的捐贈者本來就應該是親生的兄弟姐妹,阮溪荷就有一種明明自己都沒有怎麼好好對待過段清寒,現在卻還是需要他來幫忙的愧疚感。
不過段清寒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目光也淡淡的,但是在看上小萌的時候,眼神依然帶着笑意。
“我知道的,最近的作息都很規律,也沒有常常加班,在按醫生的要求做了。”
段清寒一邊說,一邊蹲下來摸了摸小萌的頭髮。
小萌再聰明也只是個孩子,更何況見到哥哥的開心,依然讓她很興奮:“哥哥,你等會要不要吃點東西?”
說完這句話之後又故意湊近段清寒的耳朵小聲說:“爸爸給我烤了蛋糕,但是……我可以分給你一點。”
“把頂端上最甜的那塊巧克力給你吃!”
雖然段萌覺得自己是壓着聲音說話的,但其實孩子本來就對這種東西沒什麼概念,因此離得不遠的阮溪荷也聽得一清二楚。
聽到女兒這麼說,她心裏又有些酸澀,又有些感慨,只能失笑。
“真的啊?”
段清寒故意逗她:“那我吃了之後,小萌真的不會半夜過來敲我的房間門想要回來嗎?”
畢竟這件事情曾經也有過,小孩子嘛,對哥哥的愛是真的,但是對食物和美好事物的單純喜歡也是真的。
曾經有一次一家人出去玩兒,段清寒給她買了漂亮的限量蝴蝶玩偶,小姑娘一邊覺得很喜歡,但又一邊覺得這種東西應該讓哥也有一份,最後大着膽子用一份蝴蝶玩偶跟旁邊的小夥伴換了一個甜甜圈,說要把這個甜甜圈給哥哥。
結果半夜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吃過甜甜圈的味道,不知道那個甜甜圈的口味好不好,又想的不行,燥紅了一張臉過來敲段清寒的房間門,聲音都帶着哭腔,但並不是來找段清寒要甜甜圈的,只是臉頰和眼睛都紅撲撲的:“哥哥,你能不能幫我形容一下,早上那個甜甜圈是什麼味道呀?”
也就是這個時候開始,段清寒的父親段文生,還真的開始學起了做烘焙,就是為了給小萌做甜點吃。
其實那一天段清寒本來想說自己也可以做,結果還沒等自己開口,父親就已經攬過來打包票說以後小萌想吃什麼,爸爸都嘗試着去做,就不用去好奇沒吃過的東西什麼味道了。
聽到段清寒這麼說,小萌紅了紅臉:“我……我才不會那麼做呢!”
他看着重新從廚房裏面走出來的父親。
對方臉頰上沾了點麵粉,根本不像一個曾經管理過龐大集團的董事長,此刻只是一個想為的女兒開心,努力做一切的父親。
“真的嗎?哥哥不用吃那塊巧克力嗎?那我把蛋糕給你一半好不好?”
段清寒聽着笑了笑:“其實,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姑娘果然聽話的附耳過來,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也很興奮。
段清寒故意用手遮住嘴唇,用悄悄話的聲音跟小萌說:“其實哥哥也會做,你想吃什麼?”
“真的啊?”小萌的眼睛立刻睜大了,水靈靈的看着他,“連甜甜圈也會做嗎?”
“甜甜圈需要油炸,小萌可能暫時不能吃這個東西,不過等你好了之後我可以給你做。”
段清寒耐心的說。
由於小萌表現的太驚訝,而且確實很開心,所以他們的對話還是被父母聽見了。
原本段清寒可能不會這樣說,不過看到父親沾上麵粉走出來的時候,忽然覺得其實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畢竟不管怎麼樣,他們的初衷都是對妹妹好。
“那除了甜甜圈,哥哥還會做什麼?”
小萌迫不及待的追問。
“那可就很多了。”段清寒故意說著,“尤其是小甜點的話,我會的還挺多的。”
“我不信我不信!”
段萌明顯沒有立刻相信,畢竟段清寒好像確實也沒有在他們面前做過什麼東西。
而阮溪荷跟段文生則不同。
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顯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又覺得段清寒不會為了哄妹妹說謊,所以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
原來他們的大兒子居然會這些?
可是從來都沒有聽他說過。
“真的,那今天給你烤一個最簡單的紙杯北海道戚風蛋糕吧。”
段清寒站起來,又摸了摸小萌的頭。
畢竟做戚風蛋糕是最簡單的一種,也沒什麼難度,而且也可以按照醫生說的醫囑減糖,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健康負擔。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確實也要多陪陪妹妹。
段萌明顯對這件事實還是感到激動,因此跟個小跟屁蟲似的,一直跟着段清寒走:“那需不需要小萌幫你什麼呀?”
段清寒狀似思考的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笑着說:“小萌不用幫我什麼,只不過今天只能吃一個,剩下的明天早上才能給你,你能忍住嗎?”
果然這麼說之後,段萌的表情立刻蔫兒了一點,但是又想到這是哥哥親手做的,自己還沒有吃過,因此又非常奮力的點點頭:“我能忍住!”
看着稚童天真無邪的眼睛,段清寒覺得自己其實並不需要思考太多的事情。
於是在段萌要跟着他進廚房的時候,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那要不你等會兒當個小裁判,看看是父……是爸爸做的好,還是哥哥做的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