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4失眠之殤(1)
衝浪去吧,人煩的時候,在海水中浸一浸有好處。***
初夏的陽光下的聖塔莫尼卡海灘呈現一片翠綠的濤光,赤腳踩在曬得暖暖的鵝卵石上,郁光向海上望去,今天浪並不是很高,海面上遠遠的有些衝浪者伏在衝浪板上等待下一波浪濤到來,遙遠的天際線有一艘貨船淡淡的輪影。前一陣子忙着離婚,差不多三個月沒下水了,郁光大聲問一個挾着衝浪板站在淺水中的女孩:“水冷不冷?”
那女孩身材纖細,暗金色的頭粘在額上,她一面甩去頭上的水珠,一面說:“水倒不冷,但就是沒有浪,我等了半個多小時了,還是見不到來浪。”
郁光“噢”了一聲,正準備下水,那女孩還是望着他,突然叫道:“嗨,查理。”
郁光一愣,再看那女孩,似曾相識。
女孩說:“我是娜塔莎,我們在酒吧見過。”
郁光認出來了,就是那個在脫衣舞酒吧把手放在他大腿上的女孩。
“你也衝浪?”郁光意外地問道。
娜塔莎點頭道:“一年了,還算是新手。”
在酒吧里的娜塔莎塗著厚重的眼影和唇膏,和眼前這個穿着緊身潛水服的女孩完全聯繫不起來,陽光下的娜塔莎仰着一張素臉,膚色白得透明,眉骨下的眼眶陰影很深,露齒而笑,像個清純的大學女生。郁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郁光問道:“你一個人來?”
娜塔莎說她平時跟朋友一塊兒來,比較安全。但今天去朋友處時現他喝醉了酒,只得一個人來海邊。單獨下海對她是第一次,她只等浪來了沖幾個回合就走。
郁光說他每次都是一個人來,衝浪是件非常個人化的運動。衝浪者,大海,就這麼簡單。不需要交談,也不需要陪伴,就是要享受這種孤獨的快感。
娜塔莎眼光望着那些在遠處沉浮的衝浪者:“你要小心那些人。”說著用手向海面一指,“他們不喜歡別人占他們的地方。”
有經驗的衝浪手都知道,同一片海灘,由於海床的深淺和海底暗流的關係,從海面上湧來的浪頭的高低,強度也有所不同。一般說來,衝浪者都會禮讓,沒有人擁有整片海面。
你在一片海天遼闊中總能找到位置,大家都客客氣氣的。另外,萬一有個抽筋等意外,身邊的衝浪手是你第一個能求援的對象。
郁光笑了笑:女孩子總是驚驚咋咋,那批人又怎麼啦,海面又不是他們租下來的。他不想浪費好時光,朝娜塔莎揮了揮手,把衝浪板頂在頭上,向海中蹚去。
到了水深及腰的地方,郁光向前一躍,俯卧在衝浪板上,兩手在海水裏一前一後地划動,向外海方向浮去。今天的海水比平時要暖上五到六度,顏色是淺綠色的,身上的潛水服緊緊地裹着四肢,海水濺到臉上,舔起來帶着微苦的鹹味。再次回到海上的感覺真的很捧。
海面上突然起浪了,只見一排白色的浪頭在天邊出現,翻滾着向岸邊湧來。最大的浪峰對着一個海岬處衝去,郁光趕緊用力划水,爭取趕上這個難得的浪峰。
游近時看到那幾個浮在水面上的衝浪者用不友好的眼光盯着他,郁光記起那女孩的告誡,在最邊上佔了個位置,等待着那波浪濤到來。
在浪的前面,海面上“嘶嘶”地響着,白色的泡沫泛起,一股深海的海藻氣味撲面而來,郁光雙手握着衝浪板的兩緣,對着海岸的方向,第一波浪頭衝到身邊時,順着水勢,緊划幾下,然後聽到轟然的水聲在身後響起時,雙手用力一撐,躍到衝浪板上,張開雙臂平衡身體,站起身來。
腰跟身體形成四十五度,側身半曲着膝,靠腳腕和膝部的力量控制着衝浪板的角度,感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騰雲駕霧般地向岸邊送去。
這是衝浪手最為心曠神怡的一刻,你像只海燕般地穿行於波峰浪谷之中,腳底下是翠玉一般的海水,陽光穿透海底,衝浪板在你靈巧的操縱下緊貼着海流忽左忽右拉出美妙的弧線,濺起的水霧在陽光的折射下形成一條彩虹,你躍起,你俯衝,你左騰右挪,盡地享受着速度和風,你的胸廓張開,大口大口地吞進帶着鹹味的新鮮空氣,你得意地感到薄薄的衝浪板在腳下像匹馴服的馬駒,背後一個個大浪聳起,而你總是能在雷霆萬鈞的浪頭落下之前輕盈地在夾縫之間穿行而過,直到你感到身後浪頭的力量一點點減弱,才直起腰來,讓衝浪板藉著慣性,像支箭般向岸邊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