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32失眠之殤(3)
那個像是薩拉的聲音在耳邊說:要不要把屋頂揭開讓你看看裏邊的人如何生活?郁光心裏一動,還沒答話,就看見一片屋頂消失,房子內部的結構顯示出來,空蕩蕩的客廳里一對老夫婦在看電視,屏幕上除了閃光空無一物,老夫婦卻正襟危坐,湊近些仔細看去,只見兩人眼球上蓊滿了白內障,臉上肌肉鬆弛,脖子上長滿了一塊塊醜陋的老人斑,下垂的嘴角上掛着一條長長的涎水。隔壁的房間裏有個嬰兒躺着,靜靜的沒一絲聲響,床頭柜上放置了一列奶瓶,奶瓶里裝的不是奶,而是一種灰色的液體。再隔壁的房間裏坐了一對男女,已屆中年,男人頭頂半禿,鬢邊灰叢生,身材由於辛勞開始變形,兩人滿臉都是無可奈何的苦相。女人伸出一隻手撫摸男人的臉,男人疲倦地嘆了口氣,向女人做了一個手勢,女人站起身來開始脫衣服,一件件衣物無聲地落到地板上,最後全身**地站在男人面前,脖子下部的皮膚已經起皺,慘白的膚色下面青色的脈管浮起,**像兩隻布袋似的下垂,掛在肋骨可見的胸部,腰裏被衣物勒出一圈脂肪,腹下有明顯的妊娠紋,皮膚凹凸不平如一塊抹布,恥毛亂七八糟,胯下兩條大腿成羅圈形,腿間有一道很寬的空隙,腳因為長期穿過緊的鞋子,已經變形,大腳趾向內彎曲,和另外幾個腳趾擠成一堆。
郁光看得難受極了,喃喃問道:他們是誰?那個聲音在耳邊輕語:是你,也不是你。郁光愕然:怎麼會是我?我有禿頂嗎?我有那麼大的肚腩嗎?那聲音冷笑:弄得不好,你會比他還差。你能保證你一輩子不掉頭,不胖?他們進入婚姻時是一對標準的俊男美女,不過十幾年的工夫,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再者,比他們還不堪的多了去,你憑什麼說你會例外?郁光不語。那個聲音又說道:並不是只有愛是陷阱,同,這隻捕獸機抓住的野獸更多。郁光分辯道:沒有同心還是個人嗎?這樣下去人都成了白眼狼了。那聲音道:一個人落水,另一個人不由分說地跳下水去救,百分之七十五的形是同歸於盡。還是在下水之前先想一想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你得記住,你就這麼一條性命。
郁光沉思不語。
娜塔莎見他長時間不說話,有些害怕,用手在他臉頰上輕拍了幾下,郁光一下子醒過神來,見娜塔莎踞坐在他膝前,抬起一雙滿是期望的眼睛,郁光和這雙眼睛相視了幾秒鐘,長嘆一聲,垂下頭來。
娜塔莎反過來安慰他:“查理,你可真經不住嚇的。我難道不知道你這種藝術家是結不得婚的?只是緒實在不好,想求證有個人還在乎我,還願意要我,跑上門來陣子瘋而已。沒想到先把你嚇個半死。罷,罷,不提這個了。我也想通了,一個女人要男人負擔一生真是有點兒強人所難了,何況還是我這樣一個女人,不管這男人是藝術家還是普通人。你還算是夠朋友的,為我付了那麼一筆錢。我不能要求更多了。”
郁光說:“別提錢的事,我能做到的我會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我也沒辦法。”
娜塔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真的嗎?你很可以為我做一件事的。”
“什麼事?”
“跟我生個孩子。”
郁光驚得跳起身來:“你說什麼?”
娜塔莎按他坐下:“我說生個孩子。普天下女人都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就這麼簡單。”
郁光駭極反問:“我像是做爹的人嗎?”
“沒人叫你做爹,我生的孩子我自己來養,你不用操心,不用付錢,不用擔心他有一天找上門來,甚至不用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生活。”
“不可能,要是知道自己有個孩子在世界上某個角落裏,我卻全然不知道他的任何況,這樣我晚上還睡得着嗎?”
娜塔莎嘲諷地說:“那不是稱了你的心意了嗎?孩子多麻煩,眼不見心不驚。好好地當你的藝術家。”
郁光堅決地搖頭:“我不會那麼做。沒有孩子和知道有孩子卻不負責任是兩回事兒。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