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雲雨 (15)
且說于靖虎滿心疑惑地回到王府,一路上順道在小春居買了幾串糖葫蘆,兼一包粽子糖。來到綠茵堂,先把冰糖葫蘆給安城公主奉上,安城公主喜不自勝地接下。
于靖虎想着妻子害喜,這便來到三穗堂,想把粽子糖給她送去,正要進屋,卻聽見翠翹在屋裏正和妻子笑鬧,于靖虎聽妻子笑聲輕甜,這便放下心來,卻聽她對翠翹說道:“你怎麼還把這粽子糖留着,快稱夫君未回來,給奶娘拿去。“
翠翹也嫌棄道:“姑爺老給小姐您買不愛吃的,您打小就不愛吃糖呢。“
盧夏晚悶悶道:“又不能同姑爺明說,這還是小春居的粽子糖,要不你回頭替我給小猴子送去吧,小猴子愛吃。”
翠翹嘻嘻笑道:“準是姑爺看小小姐愛吃,以為全天下的女孩兒都喜歡吃這糖。”
二人低低笑着,于靖虎卻想起了方才圓圓的提醒。
她明明可以編最可愛的蟲兒,怎麼會看到蟲就怕!
打小就不愛吃糖,可是他明明記得她吃着粽子糖滿面幸福的樣子!
于靖虎從小跟隨父親征戰沙場,見慣戰場慘烈,很多腦子受傷的戰士,的確會有失去記憶的情狀,可是從小養成的習慣怎會一夕變化,然後又變了回來。
小智的聲音又響在耳邊: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
他的內心湧起了驚濤駭浪的同時,無比清醒地認清了一件事,這裏面的女子並不是原來的妻子。
他頹喪地往
外走,也不知道到了那裏,他累得一屁股坐在檐下,閉目平復內心的翻湧。
耳邊有沙沙的輕響傳來,他慢慢睜開眼,扭頭一看,有人立在夕陽之下,正認真砌着牆。
他的個子不高,背挺得筆直,夕陽正耀在他的背後,如聖光一般,于靖虎被迫閉了一下眼,依稀看清那人的側顏,黑黑紅紅的小臉,竟似未覺他的到來。
那人的速度輕柔而堅定,一鏟一鏟慢慢湖去,混和着他均勻的呼吸,于靖虎莫名地心也平靜下來,也懶得睜眼,漸隨那人抹在牆上的鏟聲和偶爾唱出一些零碎的曲調,那人的聲音男女未辯。進入了夢境。
他摘下青脆的小毛桃子,她在樹下攬起衣袍,仰起小臉,認真地看着,準備隨時去接他的小毛桃子。
她瀲灧的眼神清澈如山澗銀泉,極其專註地盯着他的手中的紅綠小毛桃,好像盯着獵物一般,而他貪看着她姣美的容顏。慢慢的,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在他的手和他的眼睛之間游移。不知為何,她忽然害羞地低下頭,再抬起頭仰望他時,笑顏如畫,眸光如月。
你是誰?
你對我的笑容是真是假?
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也不知多久,于靖虎感到有人輕拍自己的肩膀,擔心道:“忠勇王爺,可不能睡着,要凍壞了!”
眼前的景象簌地一下化作煙塵,再睜眼時,眼前一人正尷尬地立在那裏,愣愣地俯視着于靖虎,二人一時
大眼瞪小眼。
是方才那個瓦匠吧。
那人見於靖虎醒了,忙不迭地連退兩步,不時點頭哈腰,結結巴巴道:“小人東泥,見過忠勇王爺,奉太妃之命,在此做活,這裏可不能打盹,會凍傷的……。”
“無妨,“于靖虎扶着自己的冠帽,疲累地一笑:“你繼續吧。”
那叫東泥的小伙連聲告諾,壓低帽檐,目送着于靖虎失魂落魄地往裏走去,不覺歪頭暗想,虎子這是怎麼了?
于靖虎漫無目的地走着,迎面正看到玳瑁和一堆僕婦簇擁着小猴子和小獸看一樣東西。
“瞧這大蟈蟈,可真精神。”
小猴子扯着大蟈蟈的須子不停在園子裏跑圈圈,學着蟈蟈的叫聲,小獸在後面追逐,引得一堆丫頭也跟着不停笑鬧。
于靖虎恍惚地往前走着,沒留神小猴子一頭撞正到于靖虎的腿上,小不點這便向後跌去,于靖虎及時回神,一手扶住自己的么妹,一手抓住拋在空中的大蟈蟈。
于靖虎剛把手裏把小猴子往丫頭懷中放穩,小獸便撲上來,要抓大蟈蟈。
“大哥哥還我大蟈蟈。”小猴子玩瘋的小臉紅朴朴的,透了風的小牙里不清不楚地叫着,丫頭們都掩着嘴笑了,槐花笑道:“呀呀呀,你這是要你大哥哥還是要這大蟲子呀。”
小猴子跳着笑着,哇哇瘋叫:“大蟈蟈,我要大蟈蟈。”
小獸眼巴巴地盯着于靖虎手中的大蟈蟈,跟着小猴子叫着:“大蟈蟈,
大蟈蟈,我也要。”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于靖虎也給逗樂了,低下頭卻見手中正抓着個竹編的超級大蟈蟈,一手竟差點握不籠,便兩手捧在手心,只見這隻蟈蟈用竹片緊密編織,手工精巧,可謂惟妙惟肖,通身碧綠欲滴,六肢用小樹枝打魔了,連關節處也大大有力,一雙綠翅似用綠紗纏了,似展翅高飛,背部以紅絲線勾出一道血紅,一直延伸到額頭,額頭兩須以金絲纏了,威風凜凜地翹向天際,雙目用紅琉璃珠子鑲了,正炯炯有神地瞪着面前于靖虎。
于靖虎愣愣地捧着這隻虎頭虎腦的大蟈蟈,竟覺有絲眼熟,便出口問道:“沒見過這麼大的蟈蟈,還編得這樣好,哪裏來的?”
小獸嚷了一句:“槐花替我拿進來的。”
小猴子掙扎着跳上來,板著臉冷哼:“你又撒謊,老爺現場編的。”
槐花笑道:“大爺不知道,長安城裏有個老竹匠,專編大蟈蟈的大螞蚱的,手藝實在沒得說,做出來像活的一樣,可他脾氣怪,只憑高興做活計,而且要用新鮮竹子當場劈了做,有錢也買不到,京城裏有好多有錢人家想定做幾個也請不到她,快趕上比御匠了,昨兒個可真是走運,正巧給小猴子碰上了,小猴子天天嚷嚷着要大蟈蟈,奴婢便替她請那竹匠進來,那竹匠是當場到咱們後院砍了竹子現編的,只花了一個時辰,奴婢一路看着,沒問題,
哎喲那雙手實在是精巧呢。”
于靖虎笑了笑了,將大蟈蟈遞給小猴子,小獸卻中道奪了去,一溜煙地跑了,惹得一堆丫頭也跟着去。
小猴子跺了跺腳,倒也不急着去追。小眼珠子一轉,對槐花說:“槐花,我要同大哥哥說句話,你先避避。”
槐花笑罵:“小丫頭子怎麼越來越猴精了。”
小猴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是秘密,只能和大哥哥說。”
于靖虎無奈地對槐花笑着點了點頭,槐花這才跟着其他丫頭去追小獸。
小猴子的大眼珠子四周骨碌碌的看了一陣,對於靖虎勾了勾手,神秘地說道:“大哥哥抱。”
于靖虎好脾氣地蹲下來,笑着抱起小猴子一起坐在走近秀鹿堂中的炭盆:“你個猴精才幾歲啊,整得還有秘密了。”
小猴子便反身伏在於靖虎寬闊地肩膀上笑了一陣,然後伏在於靖虎耳邊輕輕說:“大哥哥,你要小心那個大嫂嫂。”
于靖虎一愣,扭頭看小猴子。
小猴子用手點了點一個方向,認真地低聲道:“那個大嫂嫂不是小猴子的大嫂嫂。”
她所點的方向正是盧夏晚所在的三穗堂!
于靖虎如腳生根,久久地瞪着小妹妹,萬萬想不到六歲不到的么妹竟是家中唯一的知音,他強忍激動,低聲問道:“大嫂嫂可是對小猴子不好,所以小猴子不喜歡?”
“那倒也沒有,”小猴子用力搖搖小腦袋,“三穗堂里的大嫂嫂雖嘴裏不說
什麼,可是小猴子知道她不喜歡小猴子,不喜歡大哥哥,她根本不喜歡住咱們家。那個翠翹好討厭,滿心滿眼的嫌棄咱們家呢。”
要虐了呀,真正到這裏,代入虎子的感情,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