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雲雨（11）

“好是好，就恐……!”

“那便說定了！“

東玉不及推拖，山呂幽便以素手高舉那燙金請帖，以最高禮儀微彎腰作揖遞上緩緩遞上，亦表示請帖無毒，東玉不免也按規矩先素手接下，正要再推，山呂幽已經興沖沖地說道：“上回是我未及明言，這回還請師妹多攜西營同袍前來，聽說窮奇師弟的有朋來生意甚好，我正好與之聊聊飲食的經營之道。”

山呂幽不容東玉拒絕，滿面悅色地快步上樓去。東玉只得將貼子快速塞進懷中，稀里糊塗地出了館陶居來到陽光之下。再回望三樓包間的窗欞，回想起方才於氏兄弟眼中的鄙夷，心中又填堵。便暗嘆一聲，不覺走在往斷金堂回走的路上，暗想主座方才護我，我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可見主座輕功之高，難怪師傅提起主座來就豎大拇指，說主座是憑生見過最優秀的內衛，沒有之一。

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且說，于靖虎扶住於良豹，見東玉返身離去，低聲道：“豹子，你鬧夠了！”

銀奔當時便向於氏兄弟微欠身，溫言道：“內衛統領使銀奔見過忠勇王，威烈將軍。“

于靖虎即刻一整衣冠，快步上前向銀奔行了大禮，惶恐道：“見過銀叔，折殺我兄倆了。“

於良豹跟兄長慢吞吞地也行了一禮，憤怒地目光開始指向玉東雲。

銀奔嘆道：“威烈將軍可是因為蔡大學士死於冤案而責怪小

雲。”

要說起內衛和於家相愛相殺的故事，那得有一大車，老忠勇王于飛燕早年出身於東營府,教導他的教官一大半隸屬當時的東營衛。大業年間內衛又和燕子軍一明一暗並肩作戰，於前線抗擊突厥，當年那號稱最不像內衛的內衛統領使金王，還是于飛燕的摯友，二人一起光榮死在戰場上，就連老忠勇王埋骨黃沙后，銀奔都親自來到前線，銀奔迎回重傷的于靖虎，並助他扶棺回京，順便帶回金王的遺骨。

當時于靖虎甚敬重銀奔，可安城公主卻清醒地點于靖虎，內衛永遠是內衛，他們的出身和受訓異於常人，是以行事毫無底線，不可靠近。于靖虎作為於氏裘爵長男，畢竟常在朝中行走，正要以官話搪塞，於良豹卻重重哼了一聲：“蔡叔因言獲罪，可蔡家妹妹何辜，年幼時我等和小雲當年都是先貞靜皇后的學生，小雲，你當年還坐在蔡家妹妹身邊……!”

玉東雲垂眸不言。

沈金鱗卻道：“咦？！蔡家女郎有被逼死嗎？我怎麼記得聖人今早還說要封蔡櫻雪為仁英縣主！“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于靖虎看向銀奔：“銀叔，莫非櫻雪妹子還活着？“

銀奔看了一眼沈金鱗，似是斟酌一番：“蔡大學士乃是受攝政王迫害，含冤而亡，如今二聖拔亂反正，已為大學士正名，聖人方才下旨召回被流放的蔡氏一族，他們所有爵位和官號皆已啟

復。”

於良豹眼中一亮：“當真？”

“今日乃是休沐，”沈金鱗放下撐桿，冷哼道：“你以為本官為何同小雲在一處，便是為了尋找蔡氏遺孤……，此乃機密，本不於你們說的。“

“莫非內衛已有了櫻雪妹子的下落了？“於良豹驚喜交加地上前一步，把親大哥給擠出去：“不可能，幾個月前，櫻雪妹子不堪內衛羞辱，就是方才那個女內衛，我們都聽說了她要把她送給閻作奴。”

於良豹喃喃道：“我還給她招了魂……。”

他偷偷為蔡櫻雪流了一缸子的眼淚。

玉東雲垂眸，眼含嘲諷，銀奔無奈道：“小雲，別逗懷遠將軍了。”

“蔡府出事前，主座早接聖喻，曾讓我知會大學士，讓大學士將禁書和畫稿全部焚盡，或者寫一封歌頌攝政王的詩文，傳承天下，以示效忠，攝政王便可放過蔡學士，可是大學士死也不願意毀去自己的書稿，又極重氣節，他寧願以死銘志，只求主座救下女兒，我本想暗中救出蔡家女郎，不想早有人先一步救出了她。”玉東雲風流一笑，上前一揖道：“彼時時事莫測，少忠勇王才重獲聖寵，於氏亦是主座心心念念保護之人，恕小雲無法及時知會。”

沈金鱗坐到宋重陽身邊，把他手上的茶搶下來一飲而盡，氣得宋重陽又奪了回去：“早就聽說西城的墨雲堂里有個出名的裱畫先生，手藝絕高，十日前長門君的

人確認了，那先生美艷如畫,氣質如蘭，竟是個女子，倒有九分像早已先去的蔡家女郎。“

銀奔端起銀毫，淺抿一口，淡然一笑，如煙如霧：“當初忠勇王，威烈將軍所見到的屍首不過是個病死的女囚。”

玉東雲暗忖：就連我也沒想到出手的竟是師姐？可見龍膽在她心裏倒有些份量。有意思，師姐倒是開智了，于靖虎卻圖有勇猛，魚目混珠，可悲可嘆。

于靖虎亦驚喜道：“多謝銀叔指點，我們這便先去墨雲堂了。”

說罷，二人就搶先跑走了，銀奔暗忖：太后想是先封了蔡櫻雪作縣主，復了蔡氏爵位，再讓聖上納她為妃，老臣們自然便擁護太后垂簾，好一着棋。

不想，重陽卻哇哇大哭：“我這都還沒點菜呢，怎麼一個二個都走了呢，說好了你們付帳的啊！東玉，你又騙我！”

玉東雲正想掏錢，銀奔看了他一眼，鎮定地繼續喝茶，果然沈金鱗皺眉看着重陽，無奈地向他走去，掏出錢袋：“別哭啦，嘉王如今復了位，眼看就要入朝為官了，丟聖人的臉啊，你好歹是主子爺的親外甥！“

玉東雲悄然收回錢袋，深不可測地看了眼銀奔，宋重陽哭聲更重了。

臘月初十，聖人正式下召拔亂反正，禁絕清文迫害，鼓勵諸夫子盛頌二聖功德，首當其衝平反蔡敏冤案，蔡氏家族成員盡數恢複名譽、爵位和俸祿，曾被傳言不堪受辱，跳江自

盡的蔡敏獨女烈女蔡櫻雪蒙上天護佑，一時竟未死，順水飄流到下游，被一位好心的鄭姓百姓救了上來，並將其隱在墨雲堂，守得雲開月明，最後被世交忠勇王相認並義奉養於忠勇王府，太后當即御封為安羅縣主。太後有意為聖人聘為妃，但安羅縣主一心為其父守孝，孝義節烈，一時傳為美談。

消息傳到斷金堂，東玉很是忐忑，好在辛追面色如常，問道：“當初不是你把蔡櫻雪撈上來？”

東玉結結巴巴地解釋着：“撈了兩天才撈到的，以為是同一個，誰知道她沒死，想是老天有眼呢！”

想了想又豎起眉毛，恨恨道：“是老天那個無眼呢！”

辛追挑眉，慢條斯理地說道：“幸虧是老天有眼！“

不想東玉會錯意了，一根勁道道：“師傅放心，我當時的確把她推下河了，絕無抗旨之意。”

辛追的手抖了一下:“她應該不知道是你推下去吧！“

“怎麼可能！”東玉又得意道：“我怕給咱們西營惹事，特地在把她推下去以前，扇了她兩耳光，還唾了她一口，罵她叛臣之女。”

辛追的茶碗蓋掉下去了，東玉輕巧地半路抄了蓋了回去，辛追的聲音微顫：“那她應該知道是你後來又把她救起來了吧？”

東玉冷哼：“我貼了東泥的面具，她怎麼會知道呢，我一開始把她託付在花間書局鄭家大娘那答兒，我們三一起罵了內衛半天呢！”

辛追

無語地看着東玉。

東玉神彩飛揚地看着她師傅：“怎麼樣，師傅，你看我的這步棋走得妙吧！”

辛追好不容易把火氣壓了下去：“內衛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才會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