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38天堂口(1)
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改變了,不可挽回地改變了。***
我開始以為咪咪是急火攻心,帶了兒子出去住幾天。過了一陣子總會回來,一場大鬧是避免不了的。我會讓她出氣,無論怎麼打罵,都會乖乖地忍受,說到底是我昏了頭,把事做到老婆的眼皮子底下,換了誰都吃不消。
三天過去了,沒動靜,我每天早上去店裏,工作一整天後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希望看見滿臉怒氣的咪咪已經回來了,不管她的語有多難聽、有多刺人,我都認了。我會把整件事解釋清楚,我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我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就會受不了引誘。我的弱點現在明明白白地擺在我面前了。我準備認真對待,認真反省。如果咪咪還覺得不能原諒、不能釋懷,那我也沒辦法,我希望有個心平氣和的協議離婚,那樣會對多多有個交代。
但是鑰匙還在鎖孔里轉動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咪咪沒回來。門打開之後一股死寂衰敗之氣撲面而來。我沒心打掃房間,室內一如幾天前咪咪離去之時般地凌亂不堪。眼前空蕩蕩的,一股寒意從骨頭縫裏噝噝地往外透,我打開冰箱,卻全無食慾,翻出幾罐啤酒,就着香煙,喝完之後在沙昏昏睡去。
三天之後我沉不住氣了,店也不管,門前掛了closed的牌子,開了車到處去找咪咪,有些聯繫的朋友我都問過了,咪咪並沒有上他們那兒去。除此之外,她唯一的可能去處是那些按星期出租的汽車旅館,所以,我按照電話簿上的地址,開車一家接一家找過去,看停車場上有沒有我家那輛福特車的影蹤。
徒勞無獲,我疲憊地回到店裏,別人都差不多要打烊下班了。我毫無目的地進店堂轉了一圈,又毫無目的地回到家裏,我不記得上頓飯在哪兒吃的,也不記得吃了些什麼。
在沙上睡得昏昏沉沉,電話鈴聲響起還以為是在夢中。一骨碌爬起來去接,又被地上的雜物絆倒,閃了腰。等到拿起聽筒,又沒了聲音,我感到打電話的人還在線那端:“咪咪?是你嗎,咪咪?”那端卻把電話掛了。
過一陣鈴聲又響起,我急急地把話筒抓在手裏:“是你嗎?咪咪。”
話筒里傳來幽幽的聲音:“是我。”
我一愣:“李黎?你在哪裏?”
“我還能在哪裏,天天在家等你的電話啰,你這幾天給過我一個電話沒有?”
“剛才的電話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打得又怎麼樣?不是我打的又怎麼樣?”
“李黎,別開玩笑,咪咪走了三天了,到現在影蹤全無。我擔心她會不會出什麼事。”
“我哪給你開玩笑了?我是關心你啊!看看你夫婦是否重歸於好?”
我提高了聲音:“李黎,吃醋也要看看時間場合,我兒子不見了,你還有這份心思。”
李黎一聲冷笑:“我吃醋了嗎?我為什麼要吃醋?小老婆還沒做夠嗎?真是的。”
我說:“李黎,不要再火上澆油了好不好,這幾天我的頭都漲了。”
電話那端沉默着,我說:“李黎,李黎,你還在嗎?”只聽“咔噠”一聲,李黎把線掛了。
隔天早上失魂落魄地去開店,走到商場門口卻碰到維克多,他臉上的表很奇怪,見了我並沒有開口打招呼,只是匆匆一點頭轉身就往外走。我納悶地來到店門口,拉開鐵閘,卻見地上有個牛皮紙的大信封,打開一看,是律師樓的來信,正式通知我他們代表咪咪處理離婚事宜,從三天前分居的手續正式生效。我手中的鑰匙“嘡”地落在地上,咪咪來真的了,雖然想到過這一層,但總有一絲僥倖心理,覺得看在兒子的份上,咪咪不會走這條絕路。現在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我再抱什麼幻想了。
但這封信怎麼會一清早塞在我門下的?昨晚來時還沒見到,商場到九點就落鎖了,沒人能進來。我腦子裏電光石火地想起剛在商場門口碰到維克多,一定是他送來的。再回想起平時他來店裏和咪咪說笑黏糊的景,我立刻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到處都找不到咪咪,原來躲在維克多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