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連串問題奔涌般地聚集到心頭(10)
但很可惜,案子目前只進行到這一步,後續的線索全都中斷了……
說到這裏,趙五六嘆了一口氣,端起茶杯剛想喝,卻現今天沒給邵長水準備茶,便起身要去沏茶,但讓邵長水攔住。邵長水自己去沏了茶回來,安慰趙五六道:案子還是有了很大進展。起碼能認定勞爺是被謀殺的,光這一點,就足以告慰勞爺九泉之下屈死的冤魂了……邵長水原想是安慰一下越說心越沉重的趙總隊的,沒料自己也說得感傷,反而一時間有些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競怔怔地沉默起來。
過了一會兒,邵長水問:和順麵館的那個女老闆呢?放了吧?
趙五六說道:那當然。我們就沒有刑拘過她嘛。怎麼拘人家?憑啥拘人家嘛。拘好拘,放就不好放了嘛。當時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我們是秘密把人家請我們這兒來談話的。最後還跟她搞了個約法三章:一,要求她不向饒上都透露任何一點今天談話的況。第二,要求她完全不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和規律。第三,完全按原樣出現在饒上都面前:如果能做到這幾點,我們也保證為她保守她的那些**。她當時顯得很緊張,不斷地問我們,饒上都是不是跟勞警官的死有關係。我們當然不可能正面去回答她。我只是告訴她,你必須堅信,我們找你談話,不是在鬧着玩。為了你的家庭,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們那生意紅火的和順麵館,你應該好好地配合我們工作。北京市一座老監獄,所在地的地名就叫半步橋,這很有點哲理。因為真理和謬誤,天堂和地獄,實際上往往都只差這麼半步。錯這麼一點兒。回頭都來不及。
邵長水問:她咋表態?
趙五六說:她是聰明人,還能咋表態?
邵長水又問:饒上都沒任何感覺?這傢伙可油着哩。
趙五六說:最起碼從表面上看,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表現出什麼異常。
邵長水沉吟了一下,問:曹楠和齊神父咋樣了?沒讓他們為那材料的事負什麼責任吧?包括那個律師。
趙五六說:暫時還沒有。整個案子還沒有徹底明朗嘛。估計齊神父和那個律師不會再有啥事:但曹楠這丫頭,真還說不好。
這時,邵長水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道:對了,祝磊寫的那個原件有下落了嗎?
趙五六說:我就懷疑它還在曹楠手上:前一階段,一方面忙着跟對岸內務部打交道,一方面又考慮到她兩方面的傷都需要一點時間來平復,就沒再去接觸她……
邵長水忙問:兩方面的傷?除了手藐上的那個傷,她還有啥傷?
趙五六笑道:精神上唄。
邵長水忙應道:那是那是。
趙五六默坐了一會兒,突然這麼說道:中紀委最近又派人來了。
邵長水遲疑了一下,應道:是嗎?
趙五六很沉重地說道:這是第三回了……
邵長水又哦哦了兩下,就沒再說什麼。他知道上頭這是針對顧立源而來的。但他對這事還能再說啥呢?就是說了,他知道趙總隊也不會正面回應他的。顧立源畢竟還在位。而來人也並不表示他一定有問題。這一類事,在省直機關,向來都是特別敏感的問題,也是個被大家視為雷區的禁地。同仁們這一向都變得十分謹慎,風聲鶴唳的,很有些左顧右盼的意味。
東林還是有點太天真了……趙五六突然沒頭沒尾地這麼感慨了一句。
這一回邵長水完全沒有回應。他只是垂下眼瞼默坐着,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表示反對。按習慣,他是應該應承一下的,贊同不贊同,說一聲是的是的,並無什麼大的妨礙。一向以來,他也都是這麼做的。許多人也都會這麼隨着領導的話應承一下。這是通例了。但今天邵長水卻保持了沉默。這一段日子以來,這個東林的問題,這個勞爺的事,確實使他食不甘味,夜不成寐。對這位勞爺的態度,從敬而不解,到敬而有所解。有一度,他也曾像趙總隊一樣,覺得老人家有點過於天真。但近來,尤其出了一趟遠差再回來,重新感受身邊的一切,他現自己的內心已然在悄悄地生一種變化。他不能簡單地用成熟或蛻變來界定這種變化。也不能用更為內向或更加深沉來描述它的趨向。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進入三十歲后,他似乎不再為什麼事而感動。他覺得應該感動和激動的事,自己基本上都經歷了,剩餘下來的,只有一件事需要自己去做了,那就是好好乾,埋頭干,不要也不必再東張西望了。但最近他現自己,不對頭了,居然重新開了這個感動的功能……重新有了許多的感受……他忽然現,勞爺是非常值得自己感動的。為什麼?一時他還說不清……也許……勞爺是有一點太天真……但是,當人和人類完全失去了他們最後一點的天真以後,他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沒有?按說,邵長水從小就屬於那一類最聽話、最不天真、最成熟的孩子。忽然要為勞爺的天真辯護起來,他自己難免都有點惶惑。說不清。而能說得清的大概也就是這一點:細細想來。自己真的挺為勞爺的天真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