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葛覃(1)

9.葛覃(1)

——織布女子心中的歌

葛之覃兮[1],施於中谷[2],

維葉萋萋[3]。***黃鳥于飛[4],

集於灌木,其鳴喈喈[5]。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

維葉莫莫[6]。是刈是濩[7],

為為綌[8],服之無[9]。

告師氏[10],告歸[11]。

薄污我私[12],薄浣我衣[13]。

害浣害否[14],歸寧父母[15]。

很多學者都認為中國古典詩詞存在“多義性”,這其實並不完全正確。“詩志,歌永。”(《尚書·堯典》)當詩人用詩詞來抒感時,他們都具有非常明確的目的,因此也就不會存在迥然不同的多重含義。但是,詩人在表達感時所運用的語,卻往往是存在多義性的。

《葛覃》一詩在進行解讀的時候就存在這樣的問題。這詩的主旨,主要體現在最後一章中的“歸寧父母”一句。然而“歸”在古代,既可以指稱女子的出嫁,像《桃夭》的“之子于歸”;也可指稱出嫁女子返回娘家,像《左傳·庄公二十七年》所記“冬,杞伯姬來,歸寧也”。所以,《毛詩序》認為此詩是讚美“后妃”出嫁前“志在女工之事,躬儉節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師傅”的美德,其出嫁可以“安父母,化天下以婦道也”;而現在的學者則認為,這是描繪一位貴族女子歸寧(回娘家)之的詩。這兩種看法對主旨的判定相去甚遠,但在詩意上又都是具有說服力的。究竟取“出嫁”說好呢,還是“回娘家”說好?年代久遠,已無法與作詩者對證,只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管抒主人公是待嫁女還是新嫁娘,此刻她正處於喜悅而急切的企盼之中卻是毫無疑問的。詩分三章,呈現於人們眼前的是三幅跳躍式的畫境。章似乎沒有人物出現,只見一派清碧如染的葛藤,蔓延在幽靜的山溝之間;然而這幽靜的氛圍,立刻就被一陣婉轉的鳥鳴打破,抬眼望去,卻見一隻美麗的黃雀,在灌木叢上啼囀。這“無人”的境,竟是一種幻覺,在那綠葛纏繞、黃雀啼鳴的背後,分明看到一位面帶笑容的女子,正在那裏顧盼神飛。此刻轉入第二章,女子的身影終於進入詩行,而那背影卻是如此飄忽不定:剛才明明看見她彎腰割藤,轉眼間又見她坐在庭院中“濩”葛、織布了。而那滿眼青翠的葛藤,霎時又化作一幅幅飄拂的葛布;此刻女子早已坐於銅鏡前比着“綌”,正羞澀地試衣服呢!那一句“服之無”,流露出的是辛勤采織后的欣慰和驕傲。到了第三章,詩的境界又為之一變,詩句中瞬時多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師氏”。她彷彿在聆聽,卻又好像在指教,因為此刻年輕女子正央求她告知還有哪些需要清洗的衣物。“害浣害否,歸寧父母”——心急切的女子滿含羞澀與掩飾不住的喜悅,最終還是向師氏和盤托出了內心的小秘密。當然,這心思無疑也被讀者們聽到了,人們不禁恍然大悟:原來穿梭於詩行之間的這位年輕女子,竟然是一位迫切待“歸”的新人!如此看來,第一、二章的似斷非斷,山谷間的藤蔓、黃雀啼鳴的春景,與“刈濩”、織布的繁忙景象,不僅是烘托年輕女子的熱切期盼,更顯示了她的聰明才幹。如此美好的女子,不管是即將被迎娶還是已然做了新媳婦準備“回門”,都能夠讓婆家滿意,讓父母欣慰。

就像動物的雌雄有分工一樣,男人和女人在生活中的角色也有分工。男子種田耕地、打獵、經商、騎馬、打仗,吃苦耐勞、粗獷彪悍是男子漢的本色。女子採桑織布、漿洗做飯、哺育子女,靈巧細心、溫柔賢惠、周到體貼是女人的本色。這是自然法則。

在過去的數千年中,我們的祖先始終遵循着自然法則生活,男耕女織、自給自足。這種生活,培育出的是自然和諧的心態,是知足常樂、樂天知命的幸福感。

採桑織布,忙於家務是女人的天職,那麼也就可以懷着愉悅的心看待這一切。生身父母是最可親可敬的親人,因而思念父母、期盼“歸家”急切心乃是人之常,同樣值得喜悅。質樸恬淡的生活,辛勤的忙碌,深深眷念着父母,都是人性真摯感的自然流露,就如同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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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如歌 過往歡宴(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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