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章終於離開了(4)
庭院中充塞着箱子、袋子、水容器、帳篷、行李以及其他物件,要在這麼小的地方為幾百匹駱駝上裝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們在西北城門前面租了一家客店,5月16日開始向那裏轉移400隻箱子和其他所有設備,5月18日,220匹駱駝到了,租用它們共花去我1650塊錢。同一天的最後一個物件,也就是最後一個沉重的銀兩箱子留在了客店。與此同時,在醫生胡莫的陪同下,我向傳教士斯文森一家道別——他們一直都很友好,時刻準備給予我幫助。黃昏時我們回到客店,客店的院子裏已支起帳篷準備過夜。
次日,陽光炙熱,所有的行李上都拴上了雙條繩子。然後,為了保護馱鞍上的箱子,只好將兩根木棒穿過兩個繩環固定起來。院子裏擠滿了人畜,大家又激動又不安。穿着黑制服的警察、一身灰藍色裝束的士兵、衣衫襤褸的孩童徜徉在漢人、蒙古人僕役以及旅行隊的人們中間。“賬房先生”赫爾·穆倫溫格最後一次放工錢。還有人給親人寫信。帳篷被拆下來像睡袋似的捲成一卷。駱駝們被帶去飲水。我們準備等到天氣稍涼便立即上路。下午3點吃飯的鈴聲響起,雞蛋、豬肉、羊肉、麵包和茶紛亂地放在箱子上,我們一堆一堆地坐着吃飯。在我們的“桌子”上,我的舉止就好像是身處斯德哥爾摩的泰勒斯劇院之中似的。西北風很猛,塵土在周遭打轉。大家找了一小塊陰涼處束手等待,結果現還是不得不在這裏再待一宿。
5月20日早晨5點,拉爾森叫醒了我。我走出房門一看,剛剛露臉的太陽下呈現出一幅令人振奮的畫面。為了便於快速上裝,駱駝被5個或10個一組地拴在一字擺開的長長的貨捆上,然後就被帶到客店東面的開闊地上,大隊人馬正在那裏集合。一匹身馱準備在中亞建立永久觀測點的儀器設備的駱駝將這些貴重的東西摔到了客店門口,所幸沒有損壞什麼東西。在門外等待的是30名武裝士兵,他們在包頭的指揮官派他們作旅隊的護衛。他們左臂套着紅白色臂章,佩帶步槍,騎着長毛小馬。對他們來說,這次特殊的任務是愉快和受歡迎的,他們不停地說笑和唱歌,看來非常幽默。
駱駝的上裝工作一直未停,它們一群一群地被帶了出去,除了一兩匹黑色的以外,大部分牲畜都呈褐色。它們現在正在脫毛,毛一片片、一束束地掛在頭上、肚子上、脖子上和腿上,風一吹,一條條地都飛了起來。這種“春裝”自然是不好看,但況很快就會得到改善,天氣變熱以後,它們的冬毛就全脫光了。
現在瑞典人和德國人騎着駱駝排着長隊走了出來,來複槍盒子、望遠鏡和照相設備裝在皮箱之中,黃皮鞍帶中裝着熱水瓶、筆記本、手槍、彈藥及其他物品,它們與墨西哥皮鞍碰撞出叮噹之聲。陽光在這些皮鞍上形成明亮的反光,使它們顯得堅實而壯觀。
身處不斷變化的縱隊之間,我想既然一切已經就緒,於是就轉身回到旅店,卻又在那兒現許多趣事。大腹便便的黑豬在箱子之間遊盪、拱地,店主的妻子一跛一跛地轉悠,周遭是一群往筐子中揀駱駝糞的唧唧喳喳的半裸孩子。先是那8個沉重的裝銀兩的箱子剛剛被裝到4匹強壯的駱駝背上,然後便是38隻氫氣筒,為防止它們在熱天爆炸,這些設備都被裹在毛氈和草墊當中。
很難說我們是一支旅行隊。那是由5個或10個一組的駱駝肩並肩組成的一個旅行隊,在亞洲的歲月里我曾見過無數旅行隊——前往甘肅和蒙古的阿拉伯和美索不達米亞商隊,埃爾布魯茲的波斯人的朝拜聖墓的旅隊,長城腳下的來自約迪亞山脈和西奈沙漠之間的土耳其和巴伐利亞的單峰駝旅隊。然而,我的這支旅隊是我所見到的最令人自豪的一支,它看上去確實壯觀,如一支軍隊在行進,充滿了色彩、勇氣和力量,與此同時,太陽也升上了山頂,更使這壯觀的場景增色不少,但陰影依然很長,不規則地投射到漸顯綠意的地面上。
拉爾森報告說庭院已經搬空,所有駱駝都已負重集合到外面的平地上,一切都已準備停當。我們上馬,旅隊開始行進。中國學者們不用馬鞍,而是坐在口袋上,如同盤踞在王座上似的。我本人則要不停地擺弄羅盤、望遠鏡、畫板和筆記本,於是像以前一樣,我的駱駝則要以特殊的方式收拾一番,這樣我就能舒舒服服地旅行了。駱駝的側面掛着我的捲起來的帳篷和床具,在這些東西和駝背毯之間鋪開的是布和毛皮,我就坐在這個鳥巢似的小窩裏,並能隨意改變位置和伸展雙腿,為了不使我的工作受到駱駝步態的些微影響,我讓那位蒙古人門托領着它——門托騎着一匹高大的駱駝,人很可靠。
衛隊的30名士兵騎着馬在我的周圍狂奔,捲起陣陣塵土。駱駝隊則無聲地邁着緩緩的步伐排着望不到頭的長隊向第一個進入北方山脈的山口挺進。第一隊的頭駝身上綁着一面瑞典國旗,包頭慢慢地從我們的後面消失了。
我多年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我們終於踏上了去往中亞的道路,那裏的沙漠之區如同一條寬大的干河床一樣橫貫整個中亞腹地。我們將面臨偉大的任務和進行神秘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