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然的來電和熱情
第3章突然的來電和熱情
"小進啊,你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出來吃個飯,媽媽當面和你道歉好不好?"
任進開着免提,一邊吃着外賣,一邊聽着他媽在電話里深情哭訴。
說實話,他心中毫無波瀾,因為他已經不記得他媽媽長什麼樣子了,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黃秋艷。
他不到3歲她便和他爸任亞勇離婚,兩個人離得乾脆,拋棄他也拋棄得毫不猶豫。離婚當天他爸就把他扔回老家他爺奶家,然後不久兩人都再婚重新組建家庭,也有了各自的孩子。任亞勇每年回來看他爺奶的時候他還能見上一面,黃秋艷真的從來沒有回來看過他,彷彿她沒有這個兒子一般。
從他懂事起,任進就當自己是個沒有爹媽的孤兒,沒有關愛,也沒有規則,他成長過程中帶着不被管束的自由肆意。所以現在即使面對自己的親媽,他態度也很隨意,並沒有因為血緣關係而有任何親近或者敬重的想法,連禮貌的喊媽都沒有。
他不知道這麼多年黃秋艷突然提出見面,還要和他道歉是什麼原因,或許是老了想起有個兒子,又或者她真的有那麼點歉意,但任進覺得沒必要,張口就想拒絕。
但腦子一頓,他忽然又有點好奇黃秋艷到底長什麼樣,畢竟他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最近除了送外賣也沒別的事,就是有點閑,原本拒絕的話便一轉,"好啊,什麼時間在哪裏吃?"
電話里像立即興奮了起來,語調都高了一度,"就今天晚上吧,地點我定好了發給你。"
"行,沒問題。"
晚上,任進換上許久沒穿的薄款西裝外套和黑色西褲,開着那輛同樣很久沒開的路虎去飯店。這一個多月他天天送外賣,出門都是穿着外賣制服騎着電動車,這衣服和車真是一次也沒用上。
任進來到酒店,心想黃秋艷應該過得不錯,這酒店他熟,平時他請那些房地產商吃飯就來這裏,裏面的東西出了名的貴。站在包廂門口他還想兩個人沒有必要訂包廂,包廂有低消桌子又大,但隨着服務員推開門,任進才發現自己想多了,裏面不止一個人。
"小進你來了,快進來。"裏面唯一的女性,一個中年女人正朝他招手。
她應該就是他那個毫無印象的媽黃秋艷,發福圓胖的臉,一頭她這個年紀流行的小卷短髮,身上穿着一件暗紅色的連衣裙,裙上貼着一圈圈花紋的閃片,身材和臉一樣發福。任進又仔細看了一遍黃秋艷的臉,想找到他和黃秋艷的相似地方,但幾乎沒有。他清晰的雙眼皮,黃秋艷單眼皮,他高挺鼻樑,黃秋艷塌鼻樑,非要說像的地方,可能就他們都是薄嘴唇。
黃秋艷左手邊坐着一個禿頭男人,不是完全禿那種,耳朵後面和後腦勺還有頭髮,就是頭頂光亮的一根頭髮不剩,人乾乾瘦瘦的,沒有黃秋艷那麼肥潤。男人的旁邊坐着一大一小兩個男的,大的應該成年了不知道是讀大學還是工作了,小的大概還在讀小學。
"小進怎麼站着不進來,來,快來媽媽這邊坐。"黃秋艷拍拍她身邊的空位,招手讓任進過去。
黃秋艷盯着任進,一時恍惚以為見到年輕時的任亞勇。當年任亞勇是學校里出了名的帥哥,雖然學習成績不好家裏又窮,但因為俊朗的外表,給他送情書的女生絡繹不絕。她也是被任亞勇的帥氣迷得神魂顛倒,才不顧父母的反對,硬要嫁給一事無成的他。
濃黑的眉毛下一雙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雋刻的臉部線條,任進和任亞勇長得真的很像。
但細看,任進又和任亞勇有所不同。任進更加挺拔健碩,超180的身高,寬闊橫直的身板,利落的寸頭下額頭飽滿乾淨,儘管五官相似,但任進少了任亞勇油頭滑面的流氓氣,多了鋒利硬朗的陽剛之氣。
任進踱步走向黃秋艷,圓形的桌子他們四個人坐一邊,他自己一個人坐一邊。
"小進,我和你介紹一下,這是祝興昌祝叔叔,這是你大弟弟祝一帆,這是小弟弟祝一風。"黃秋艷逐一介紹完就轉頭對她倆兒子催促道,"一帆,一風,還不快喊哥哥。"
大兒子有些木訥,面無表情地喊了一聲哥哥,小兒子表情則生動得多,朝任進做了一個鬼臉后,拖着音玩似的喊着變調的喊:“哥~哥~”
顯然就是不想喊。
其實任進也不能理解,和前夫的兒子見面,為什麼會帶上現在的老公孩子,是想搞好關係,一家其樂融融嗎?但是這可能性不是為0嗎?
黃秋艷訓斥了祝一風一句,板著臉瞪了他一眼,轉頭看向任進,變為客氣而討好的笑容,"小進喝口茶,這是你祝叔叔特意讓人帶回來的黃山毛峰,你喝喝看順不順口。"
任進端起茶杯見茶不熱了,一口喝光,"我一粗人不懂什麼順不順口,喝什麼都一樣。"
黃秋艷也是八面玲瓏,隨即順着說道:"也是,什麼茶都是拿來喝的,都一樣。"
黃秋艷專註地看着他,一副慈母的模樣,"一轉眼你已經長這麼大了,今年也30歲了。"
任進挑了挑眉,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他幾歲,畢竟他爺奶都不記得。
黃秋艷見說到他年齡時任進挑了下眉,顯然自己說對了,心不由雀躍起來,說得更起勁,"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個,皺巴巴的,沒想到現在這麼高大帥氣。"
她伸手想摸任進的頭,任進頭一歪,躲開了。
黃秋艷一頓,訕訕地收回手,還繼續回憶道:"你出生那天可冷了,下了很大的雪,一天一夜我待在產房裏又痛又冷,把你生下來后我還怕會把你凍着,讓護士把你抱到我懷裏,我一抱你你就不哭了。我一抱就是一整晚,都沒捨得把你放下來。"
任進聽着眉毛越挑越高,等到黃秋艷滔滔不絕抒發完后,才淡淡開口道:"我的生日在夏天。"
這一說,黃秋艷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尷尬,再配上祝一風的哈哈大笑,場面頗有些搞笑,任進也忍不住笑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祝興昌適時遞來一個菜牌圓場,"小進,你媽說等你來了再點菜,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黃秋艷立即接話,"是是是,你點菜,別餓着了。"
任進見好就收地接過,"謝謝。"翻了兩頁,點了一道價格不高不低的肉菜便遞迴給黃秋艷,"其他你們點就可以,我什麼都能吃。"
"好的,什麼都能吃好,不像你兩個弟弟挑食得厲害。"
"媽,我要吃龍蝦,還要吃辣子雞。"祝一風見餐牌輪不到他手上就伸長着脖子喊。
"你感冒剛好,吃什麼辣子雞,我給你點個清淡的白灼蝦。"
"我不要,我感冒早就好了,我就要吃辣子雞。"
黃秋艷沒再理他,祝一風見了準備繼續鬧,祝興昌一個眼神過去,他便乖乖地安靜下來。
黃秋艷又點了幾道菜,每道菜都是按照祝家三個男人的喜好點的,點前她都會下意識問對方好不好,想不想吃。
任進安靜地看着,對這樣的場景感覺陌生而新鮮,原來黃秋艷當媽是這個樣子,原來父母和孩子生活在一起的家庭是這樣的。
一餐飯吃得沒有任進意想中的尷尬,主要是黃秋艷一直在說話,她聊起祝一帆和祝一風倆兄弟,說他們一個調皮不愛讀書,一個畢業了現在在跟着他爸爸做門窗生意,談了個女朋友想結婚了,只是現在生意難做,婚房的錢還沒有。
本來不怎麼說話的祝興昌在黃秋艷說起生意后,突然主動插話進來。
祝興昌說他在裝飾市場裏的店鋪叫昌隆門窗,主要是靠零售,這三年疫情再加上現在的樓盤很多都是精裝修房,生意越來越難做。
任進是做工程的,對門窗生意多少有些了解,就和祝興昌多聊了幾句,但閉口不提自己做工程的事。
"我之前聽隔壁店鋪的老闆說,他承包了某工地的門窗來做,他說和工地干一次比在店裏賣幾年都要賺。"祝興昌說著意味深長地看向任進。
任進沒有看祝興昌,只是就事論事,"樓盤量大,賺得多點是肯定的。"
"看來現在只有把門窗賣到工地才有錢賺,你說是吧小進。"黃秋艷繼續暗示。
"話是這麼說,但這誰都看得見的肥肉,想要吃上也不容易。"任進不想吃了開始擦嘴,不願再多說。
祝興昌見他們暗示了那麼多,任進還是一副點不透的樣子,於是給了黃秋艷一個眼神,她立即明白過來,一邊給任進倒茶一邊挑明道:"是這樣的小進,我聽你爸說,你現在在做工程是吧?跟的還是大工地,出名的房地產商。我想這建房子肯定是要門窗的嘛,你祝叔叔又是做門窗的,這不正好嗎你說是不是?"
黃秋艷話音剛落,祝興昌立即給任進遞上一張名片,"生意上的事還是小進懂的多,以後昌隆就要多靠小進了。"
任進頓了兩秒才接過名片,晃了晃名片,勾唇笑了。
黃秋艷二十多年來突然的來電和熱情,還有今天這頓飯所有看不懂的地方,頓時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