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得道有天助
第193章得道有天助
本以為有了魏冉的現身,蔣惟會很快出面見他。誰知自蔣彥宴請過魏冉之後,連着兩天都沒見到蔣家人蹤影。明殊心焦火燎,可魏冉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全然不擔心。
到了第三天,蔣彥親自上門來,身旁帶着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青年。
那天見過蔣彥回來,明殊就從魏冉口中挖出來當年舊事。蔣彥在家排老么,父母兄長都寵着,自小~便有些自大驕橫,及長走了武將之道,家中也是悉心培養。當年看中定北軍戰無不勝,是個積攢軍功最快的地方,且薛靖治軍嚴謹,能有磨礪,便將蔣彥調至定北軍中任一員參將。
誰知蔣彥心高氣傲,初至軍營時為了豎立自己的權威,與下屬和上司弄的都不愉快。後來他接手軍需這一塊,又起了貪心。為了獨掌權柄,將自己的心腹安插~進去,設計構陷下屬,私下用刑,一百軍棍下去,差點將人打死。還是魏冉收到消息,趕了過去,及時將人給救下來,但是受刑的四人腿骨盡斷,已經被打成了廢人,再也沒辦法上陣,只能由軍中做了補償,退伍還鄉。
為此薛靖大為惱火,完全不理會蔣家託人來求情,將蔣彥打了三十軍棍,軍職從參將貶做小卒。讓蔣彥非但顏面盡失,頗吃了不少苦頭。最後還是蔣惟打通關節,又將這個惹事的弟弟從定北軍調回京城,這才將此事了結。
蔣彥的這種作派,就算換再多的地方也改不了。明殊想起初至雲州接手雲州軍時,軍中的烏煙瘴氣,不覺感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又貪又狠又毒。
有了這個印象,再見蔣彥上門時,明殊真的很困難才能從臉上擠出點笑模樣來。心裏只在想,當年父親怎麼就沒多賞他幾棍子,直接把這禍害打死或是打殘了呢?
當然,也就是這麼想想。真打死打殘了,蔣家便與薛家成不世之敵了。
蔣彥與魏冉一番契闊之後,雙方落座,蔣彥指着身邊的青年笑着說:“讓魏公見笑,這是我的不肖子,名喚蔣涵,今年整二十,與賢侄年紀相仿,正好親近親近。”
蔣涵長的跟蔣彥不太像,眉眼間與蔣惟倒是有了六七分相似。修眉高鼻,五官十分端正。只是眼角微挑,目光中帶了幾分輕佻,且眼底發青,腳步發虛,看起來身體虧空的厲害,年紀輕輕的居然就是個耽於酒色之輩。
“這是我人近中年才得的孽子,平時被他娘~親嬌寵壞了,文不成武不就的。”蔣彥一臉痛惜,“不過好在心性還算樸實,人也孝順懂禮。老夫一直想讓他有個年紀相當的同伴,好規束行為,教導他文才武功,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魏賢侄年紀比涵兒還小些,卻已是人中龍鳳,未來不可限量,實在讓老夫又是歡喜又是羨慕。所以今日才帶上犬子不請自來,還望賢侄多多教他。”
聽到這兒,坐在蔣彥身邊的蔣涵不覺將眼一翻,面露幾分不耐。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大伯蔣惟。這次前來,也是大伯在他面前耳提面命,才叫他不得不來。
大伯和父親想讓他娶魏冉之女。縱然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女扮男裝,但看着那平板的身材,微凸的喉結,雖然算清秀但略嫌堅硬的面部線條,蔣涵就一陣犯嘔。他十三歲便知人事,有父母寵溺,身邊不知跟過多少美人兒,哪裏還有半眼瞧得上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明殊和魏冉卻都覺得事態有些詭異。
以眼前蔣彥的言談做態,分明像是帶著兒子來相親的。
只是這麼想一想,明殊就覺得后脊發涼,雞皮疙瘩冒了一串。
借口與魏冉說目前天下大事,討論將來的合作發展,蔣彥打發蔣涵出去,請明殊相陪四下逛一逛。
明殊十分無奈地看着家裏的小院子,前後不過二十步,這要怎麼逛?倒是蔣涵似乎十分體貼,提議他們出門去走走。
“愚兄來宣城時日不久,一直困居府中,沒有機會看看市井百態。昭弟可引我一觀。”
明殊打了個寒戰,勉強一笑:“蔣兄叫我魏昭便好。”昭弟,招弟什麼的,聽起來直叫人頭皮發炸。
蔣涵倒是從善如流的應了。拋開他出身蔣家的身份不談,蔣涵倒也算的上是個翩翩佳公子,言笑宴宴,也知曉頗多趣事野聞,且舉止十分文雅,頗有君子之風。只是讓人覺得違和的是,蔣涵對明殊的態度不像是平輩相交的朋友,倒像是男子面對心儀女子時的做作,力圖展示自身最好一面,並總想拉近彼此距離的刻意。
明殊心裏簡直哭笑不得,但是又有一種極大的危險感。蔣彥父子這般行~事,莫非他們已經看出了我是女兒身?不管怎麼說,眼前這位蔣涵少爺看起來都不像是有龍陽之好的人啊!
到底是哪裏漏了餡兒?明殊左思右想,自己扮做男兒已有五年,日日戒備,時時小心,男兒的言談舉止幾乎是刻在了本能里,否則也不會這麼久沒有人發覺。唯一的可能,便是出自那位摘星樓樓主身上。
摘星樓以刺殺為主業,樓中殺手並不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們精於計劃,擅長易容,依據任務對象的特點,假扮成各種類型的人以方便接近刺殺對象。身為摘星樓的主人,擁有極強身手的摘星樓樓主,或許對易容改裝之事極為擅長,便是自身不會易容,對易容改裝者或許也有很強的辨識能力。畢竟是這麼一個強大卻又見不得光的組織頭領,樓中又信奉強者為尊的理念,誰知道會不會有哪天便有人改裝了來刺殺她呢?
若是被摘星樓樓主瞧破行藏告知了蔣惟兄弟,那麼今日蔣彥蔣涵父子的舉動便有了動機和理由。
再貼心的下屬,也沒有直接成為蔣家人更讓人放心,更好驅使。
這樣一想,明殊心定了不少。左右她在宣城只要得手就走,不會留太多時間,藉機從蔣涵身上打聽些消息也未必不是條路子。
蔣涵原本還覺得對面的少年如木雕一般不開竅,木訥又無趣。可是在街上走了走,對方的態度竟然有所緩和,不再像之前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雖然臉上帶着笑,眼底卻是一片寒冰。
果然本公子年少英俊,風流倜儻,對方只要是女子,便不會不動心。蔣涵心裏這麼想着,自得更自傲,當真有天下之大捨我其誰之感。眼見着面前眉目變得靈動不少的少年,也覺得對方順眼了許多。
將那略顯濃黑的眉毛修一修,臉上補些滋潤的面脂,描眉畫鬢,換上華艷服飾,這女子應當也算好看。蔣涵忍不住拿眼細細去瞧明殊,在心裏勾勒出她換回女裝的樣子。他閱人無數,身邊倒還從未有過這般英氣逼人的女子,說不定別有一番趣味。
只是這麼想想,蔣涵便有些意動,投向明殊的目光從先前的敷衍做作變得熱情真摯了不少。
二人走走停停,來到一處茶樓,挑了個雅座喝茶休息。蔣涵問起她少時經歷,明殊半真半假地撿了些當年師父帶她四處遊盪的有趣見聞,聽的蔣涵拍案稱妙。
他自小受寵,身邊無數人伺候着,雖然也喜歡看些野志雜文,但到底是圈在金絲籠里養大的,沒有機會飛到牆外體會天寬地闊,聽明殊說起外界的驚險刺激有趣之處,真恨不能以身代之,越發覺得眼前人可喜可愛,比從前那些嬌花一樣的姑娘有趣的多。
若是以後可以與她一起仗劍江湖,遊歷名山大川,倒也是樁美事。
明殊引着話題,便說到了潞州之戰。
“我年少便出門遊歷,說起江湖上頂尖的高手,倒也遇到幾個,不過其中最厲害的,還當是前幾日我在蔣公府上遇見的一位女子。看樣貌是胡人,據說是摘星樓主人,當真身法如神,出手如電。我在外遊歷幾年,未見過這樣的高手。我不如她多矣。”
見明殊有幾分頹意,蔣涵不由自主偏向了她:“不過個胡姬,妖里妖氣的,一看就不像善類。哪像姑……阿昭你,一身正氣,年少有成,才叫人欽慕。”
明殊藉機向蔣涵打聽這樓主與蔣家的淵源和來歷,誰知道蔣涵這位少爺是個只知吃白飯的,對家族裏的勾當並不關心,所知甚少。家裏的事都不清楚了,何況這突然出現的外來者。明殊略有些失望,蔣涵才想起來:“聽我爹提了一句,似乎昨日已匆匆離開宣城,往壽春去了。”
壽春?那裏靠近潞州邊境,她去那裏做什麼?
蔣涵單手托着腮,臉上有淡淡的鬱卒:“你不知道,原本我們在潞州經營的好好兒的,朝廷突然派了支大軍要來滅我們蔣家。”
好好兒的?這都要翻天了,哪裏好了!明殊聽蔣涵這語氣,險些將口裏的茶水噴出來。
“那支大軍里有個特別厲害的人物,原本在京中我就常聽人提起他,或許你也有所耳聞。”
“誰?”
“姓明,叫明殊。是皇帝封的雲麾將軍,年紀跟你我差不多,是個人物。”蔣涵翻着眼睛想了想,“不過我爹總說他就是個慣會奉迎上峰的小人,對了,據說他跟他的上峰慶平侯顧昀私底下是那種關係,所以才得了機會攀升……”蔣涵剛露出不屑的表情,突然想起面前坐着的是個姑娘家,這種有污人耳的話還是不要讓她聽到的好,免得她對自己的品性也產生懷疑。於是忙收斂了神色,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呢,我覺得就算他與顧昀有私情,劍斬也速失里總歸是事實,這人還是有真本事的。當然,肯定及不上阿昭你。”
明殊微垂下頭,避開蔣涵近乎討好的目光。想不到自己與顧昀的關係竟然都傳到這麼遠的宣城來了。世間皆以為顧昀和她是斷袖,她一日不恢復女兒身份,顧昀一日都得背上這口黑鍋。思來想去……明殊嘴角上~翹,露出個笑容來。
如春花初放,如雨霽飛虹,那一笑間將她原本只算是清秀的容貌襯得光采照人,蔣涵不免有些發獃,不知對面的人心情這麼好是因為自己剛剛刻意的恭惟還是什麼,只覺得看着她的笑容,整個人都如墜雲端,飄然若仙了呢。
“這人那樣厲害,你大伯那裏要怎麼辦?”嘴角噙笑,目藏星光的少女狀似無意地問道。
暈暈乎乎的蔣家小少爺臉上帶着幾分痴迷的笑回答道:“你說的那個天下第一厲害的胡女已經去殺他了,不用擔心。”
送別蔣家父子,明殊腳底有些發飄。她拉着魏冉回到屋裏,將房門一關,盯着魏冉看了半天,才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