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乎其技
古韻齋里,陳天默和吳朝陽已經立好了字據,簽了姓名,按了手印,兩下里都很開心。
吳朝陽拱手道:“現在該稱呼您為陳老闆啦,恭喜恭喜。”
陳天默還禮道:“吳老闆否極泰來,同喜同喜。”
吳朝陽感慨道:“我做買賣這麼久,就從來沒有見過像陳老闆這樣的人,進門問個價,什麼都沒看,就成了!”
陳天默笑道:“吳老闆是想說我傻吧。”
吳朝陽撓了撓頭,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嘿嘿”一笑道:“陳老闆這麼說,倒顯得我這個人不厚道,得了便宜還賣乖。”
陳天默道:“你沒得什麼便宜,我也沒吃什麼虧,我估算的差不多就是這個價。”
吳朝陽道:“看陳老闆年紀輕輕,氣質儒雅,半點也不像個買賣人,您真的懂行?”
他跟萬大鵬一樣,也懷疑陳天默是個外地來的地主家的傻兒子,拿了家裏的錢胡鬧。
陳天默也不解釋,而是說道:“吳老闆,這店裏的東西,有些我不要,還得麻煩你帶走。”
吳朝陽詫異道:“哪些東西你不打算要?我這店裏可都是好東西啊。”
陳天默微微一笑,在店鋪里緩步走動,抬手便指,嘴裏如數家珍般說道:
“這一方硯台,這一對鴛鴦瓶,這座轉心瓶,這座青花釉里紅蓋罐,這尊八方杯,這座青銅友尊,這一幅《貨郎圖》,這座觀音像……全都不要。”
“你,你——”
等陳完,吳
朝陽整個人都傻掉了!
因為陳天默點出來的這些個東西,全都不是老貨,換言之,都是仿品或者贗品。
沒有少說一樣,也沒有多說一樣!
可他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他才來了一會工夫啊!
就算是自己這個在古玩行當浸淫了幾十年的老掌柜,想要鑒別這些東西的真偽,也得花費幾天幾夜時間!
他哪裏知道,陳天默只憑着鼻子,就能嗅出古董的大致年代,甚至能聞出來期間輾轉過幾手,憑法眼就能看出造假的工藝。
吳朝陽不信邪,明知故問道:“這些都是好東西啊,小兄弟為什麼不要?”
“好東西是好東西,但不算古董。”陳天默瞥了他一眼,道:“我接手古韻齋之後要立的第一個規矩就是去偽存真!當代人用歪門邪道的手段仿製出來的玩意兒,在我眼裏一文不值,半件都不能留在這裏。”
吳朝陽這才信了,人家就是在眨么眼的功夫里就把整個店鋪里的真真假假看了個明明白白!
他被震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活這麼大,從沒見過如此高人!
“老天爺啊,簡直是神了!”
吳朝陽微微有些顫抖的從櫃裏轉出來,衝著陳天默一揖到地,拜道:“陳老闆,我服了您!我也真是瞎了眼了!竟沒看出來,您是位驚世高人!我這鋪子落到您手裏,倒是我的福分!”
“吳老闆客氣了。”陳天默扶起他道:“我們兄妹今天就想搬來住,不知道可以
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看住的地方。”
“有勞了。”
“您客氣。陳老闆,您也別嫌我啰嗦,有些話我得叮囑您。那個萬大鵬不好惹,你這次從他手裏搶走了我的店鋪,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他本身是中州省古董行會會長,還有個青幫分舵舵主的弟弟,又跟汴城一監的張典獄長走得近,傍着黑白兩道,歹毒着呢!我就是被他下的套給害了!”
吳朝陽絮絮叨叨,說出了自己敗落的緣由。
前些日子,有人來古韻齋賣一個罐子,說是祖傳的東西,因為遇到了難處,所以變賣換錢。
吳朝陽仔細掌了掌眼,確定那是成化年間的鬥彩天字罐,心中竊喜,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花十塊大洋買了下來,還以為撿了漏,高興了好多天。
過不多久,汴城一監的張典獄長來古玩街轉悠,進了古韻齋,詢問有沒有好東西,吳朝陽便拿出了那個天字罐,張典獄長一眼便相中了,出價一百大洋買下。
這一轉手,就是十倍的利,吳朝陽興奮極了!
但是張典獄長也對他有言在先,說如果東西是假的,就讓他十倍賠償!
吳朝陽滿口承應,說自己走不了眼,罐子鐵定是真的!
結果轉臉張典獄長就把天字罐拿了過來,怒氣沖沖的說他已經找高人鑒定過了,是個贗品!
吳朝陽當然不認,張典獄長就把天字罐給摔了,這一摔,露出了馬腳,還真是老胎
接底的贗品!
吳朝陽差點當場暈過去,按照約定,他得賠張典獄長一千塊大洋!
自己打了眼得認,更何況吳朝陽也不敢得罪張典獄長,所以一千塊大洋肯定是要給人家的,只是他算了算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攏共只能湊出來七百多大洋,還差兩百多,這才起了心思要賣鋪子。
賣鋪子的消息一傳出去,萬大鵬就找上門了,卻只肯出五十大洋。
吳朝陽不捨得賣,可是幾天下來,居然再沒有別的買主上門,張典獄長還頻頻的催促和威脅,直到有一天,吳朝陽看見那個賣給他罐子的人跟萬大鵬竊竊私語,他這才起了疑心,私下裏多方打聽,終於弄明白了,這壓根就是個局,那個假罐子,就是萬大鵬做出來的!
萬大鵬和張典獄長聯手,要黑了古韻齋,霸佔他的家產!
可是弄清楚了又能怎麼樣?
別說張典獄長了,就是萬大鵬,他都惹不過,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陳老闆啊,我算是被萬大鵬給害的傾家蕩產了,幾十年辛苦賺的錢,全都付之東流了,如果不是你,我只怕還難逃抄家入獄的下場。你可千萬要小心他啊。”
陳天默心裏有數,道:“多謝提醒。這萬大鵬的名聲我也聽過,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吳老闆不用理會他就是了。”
吳朝陽見陳天默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自己說的話好像不怎麼在意,有心再提醒幾句,又怕陳天默煩
,就不再多說了,只是引着他們兄妹看房子。
那院子不大不小,很乾凈,也很安靜,側門通着鋪子,正門朝南,三間正房坐北,帶着兩間耳房,灶房茅房一應俱全,兄妹倆入住是綽綽有餘。
心月很是喜歡,一路看下來,都難掩笑容。
陳天默瞧在眼裏,心中也很感慨,十年來帶着她流落江湖,飄零度日,從來沒有安穩過,這總算是有了個家。
吳朝陽把鑰匙串交給陳天默,嘴裏說道:“出事之後,我就讓媳婦兒孩子先回鄉下老家躲着去了,該帶走的東西也都帶走了,留在這裏的,都歸你們,不想要的,儘管丟掉就是了,陳老闆想添置什麼東西,去寺後街買,那裏什麼都有賣。還需要我幫什麼忙,儘管吩咐!”
陳天默想了想,說道:“還真有些瑣碎的事情要麻煩吳老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