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帥府詭事
中州省汴州城,都督府後院。
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正在掃地,忽然有人大聲喊道:“陳天默,三姨太叫你呢!”
“知道了。”
年輕男子把掃把放到一旁,搖了搖頭,往三姨太所住的西廂房走去。
他身後立刻傳來一陣不懷好意的譏笑聲:
“三姨太準定是看上這小白臉了,隔三差五就叫他去屋裏……”
陳天默只當沒有聽見。
西廂房的門開着,濃妝艷抹的三姨太以一種慵懶魅惑的姿勢斜靠在搖椅上,緊俏的旗袍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豐腴圓潤的臀部側影也給人以極致的誘惑!
搖椅旁有個小案,案上放着一盤子切好的西瓜。
“快進來啊天默。”
三姨太伸出白嫩的手招呼陳天默。
陳天默沒有動身:“三姨太有什麼事情就請吩咐吧,天默在門口候着就是了。”
三姨太有點生氣,起身叱道:“我叫你進來!”
陳天默嘆了口氣,邁步入室。
三姨太連忙把屋門給掩上,轉身捏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遞給陳天默,笑嘻嘻的說道:“天熱,快吃個瓜解解暑。”
陳天默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府里鬧鬼鬧的越來越嚴重,大帥急的焦頭爛額,三姨太倒是很清閑的樣子。”
三姨太撇了撇嘴,道:“大帥不是張榜貼告示,請了許多高人來捉鬼嗎。”
“嗯,都在前院的花廳里呢。”
“所以,我們才有空一起吃瓜不是?嘻嘻~~”
笑聲中,三姨太扭着腰
肢,硬把那咬了一口的西瓜往陳天默嘴上湊,胸脯也快要蹭到陳天默身上去了。
陳天默往後退到門口,厭惡道:“別挨我,我嫌你臟。”
“你說什麼?”三姨太一愣,難以置信的看着陳天默。
陳天默一字一頓道:“我說,我嫌你臟。”
三姨太惱羞成怒,大罵道:“小混賬,別不識抬舉!”
陳天默幽幽說道:“本來還在帥府多留些時日,如今看來是不成了。”
說完,陳天默轉身推門,揚長而去。
三姨太氣急敗壞的把瓜摔在地上,叫囂道:“你給老娘等着!”
陳天默大步趕往前院,途徑東耳房的時候,他停了下來,輕輕叩了下窗扇,說道:“啞奴,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帥府。”
耳房門迅疾被打開,一道纖瘦的人影跑了出來,但見陳天默已經朝着花廳走去了。
花廳里黑壓壓一群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有穿大褂的,有穿道服的,有穿教袍的,有穿西服的,鬥雞似的吵成一團:
“就是鬧鬼了,老朽只須做他幾天法事也就解決了!”
“不不不,這是因為齊都督不信上帝,所以才受到了懲罰,只要齊都督肯皈依,上帝一定會保佑他的。”
“要喝牛尿的,喝了牛尿,什麼鬼都不敢來!”
“明明是風水問題!”
“我說諸位,都民國了,就別搞神棍那一套了吧?”
“呸!你還不是個洋神棍?”
“……”
陳天默悄悄的進了花廳,站在角落裏
冷眼旁觀,不動聲色,他已打算要離開這帥府了,只是還缺些東西。
“砰!”
一聲槍響忽然在院子裏驚起,嚇得中外老少神棍盡皆失色,花廳里瞬間安靜的針落可聞。
“媽了個巴子的!吵出結果了嗎?!”
省都督齊振林罵罵咧咧的邁步進來,手裏舉着把金光閃閃的六響手槍,滿面凶光!
他身後跟着十來個肩挎毛瑟步槍的大兵,另有兩個人抬着一口大木箱吭吭哧哧的來到花廳門口,“哐啷”一聲放下,翻開蓋子,居然是一整箱白花花的嶄新銀元!
“嘩~~~”
廳中一陣驚嘆聲,眾神棍的眼都直了!
陳天默的眼睛也亮了,他缺的就是這些東西。
“嘿!”
齊振林發出一聲冷笑,揮舞手槍環顧眾人,語調極快的說道:“就他娘的三件事!老子屋裏鬼夜哭,大太太屋裏鬼敲門,小姐屋裏鬼夜走!以今夜子時為限,誰要是把這三件事情都解決了,這箱大洋就是他的!解決不了,老子就把你們一個個全都斃了!”
眾神棍聽見這話,都吃驚不小,一個白須老者訕笑着說道:“大帥,這三件事都相當棘手啊,單獨拎出任何一件都絕非一天時間能夠解決,更何況是三件?”
“是啊是啊!”
眾神棍紛紛附和。
“是個屁!”齊振林大聲罵道:“解決不了還叫狗屁高人啊!老子今天夜裏就要結果!”
白須老者戀戀不捨的看了看那一大箱銀元,最終
嘆氣道:“老朽無能,大帥還是另請高明吧。”
“時間實在太急,在下也愛莫能助了。”
“大帥,告辭。”
“哎,走吧走吧。”
“……”
大洋是好,可命更要緊,幾乎所有的神棍都準備溜號了。
“砰!”
槍聲又起,眾人都僵住了。
“媽了個巴子!老子看誰敢走!”
齊振林舉着搶,殺氣騰騰的說道:“揭了老子的懸賞令,就得幫老子的忙!誰敢踏出花廳一步去,就地槍決!”
“卡卡卡卡~~~”
一連串拉動槍栓的聲音,門口的大兵們都舉起了毛瑟步槍。
真是倒霉啊!
一群神棍瑟瑟發抖,無不心生哀嘆。
其實他們大多都是江湖騙子,衝著帥府開出的高額賞金而來,想着走個過場,做做樣子,騙點錢就趕緊跑路,以後不來省城就是了……可他們精,齊振林也不傻,羊入虎口了這是。
“嘿嘿~~~”齊振林獰笑道:“沒人敢出頭是吧?好!那說明你們全是江湖騙子啊。欺騙省督,該當何罪啊?”
大兵們齊聲叫道:“死罪!”
“不錯!”齊振林喝道:“老子從現在就開始槍斃你們!一個一個來,直到有人肯出頭為之!”
“啊?!”
眾人都驚呆了,隨即又炸了窩:
“張大神,你快露點神通啊!”
“哎呀呀,老朽這會兒腹痛難受,還是請王半仙出馬,顯現法力吧。”
“這個這個~~老夫來的時候忘記帶上看家法器了,要不然,就區區
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啊!”
“主啊,救救我吧!”
齊振林已經開始拿槍比劃了,每一個被他目光鎖定的人,都心頭狂跳,膽小的,幾乎當場尿出來!
畢竟省都督上馬管軍下馬管政,手底下有萬把條槍,是毫無疑問的一省土皇帝,他的話就是王法!
如果再給他們一次重頭來過的機會,打死他們都不敢去揭榜了。
“咳咳~~~”
輕咳聲中,有個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揚了揚手:“大帥,在下馬尋青,願意出頭。”
“你?”
齊振林狐疑的看着他。
“呵呵~~”馬尋青高深莫測的一笑:“大帥這座府邸是前清中州巡撫留下來的吧?”
“是啊。”
“大帥有所不知,那巡撫生前在這宅子裏殺過三個人,又沒有超度,致使冤魂不散,日久天長,成了厲祟,夜夜在這裏作怪。”
“你怎麼知道?”
“馬某有陰陽眼,能看得見他們,只須稍用手段,就能滅了他們!”
齊振林將信將疑,道:“你要真有本事,那這箱大洋就都是你的!”
“多謝大帥!”
“別著急謝,夜裏子時不見分曉,我要你的命!”
“大帥放心,馬某說到做到!”
眾神棍都朝馬尋青投去了炙熱的目光,沒想到還真有高人啊,敢把話說得這麼滿,一定本領高強!畢竟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這箱大洋只怕歸不了他。”
就在馬尋青享受眾人仰望的時候,一道不合時宜的聲
音忽然響了起來。
眾人驚訝着循聲望去,但見是個年輕男子在說話。
那男子站在花廳略顯陰暗的角落裏,身材高瘦,短髮濃密,劍眉入鬢,星眸似水,稜角分明的面孔上白白凈凈,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雖是一副下人打扮,渾身卻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從容氣度!
齊振林愣道:“你不是帥府後院的雜役么,叫陳天默來着?”
“是的。”
“誰讓你來這裏胡言亂語了?”
齊振林臉一沉,呵斥道:“滾出去!”
陳天默伸手指向馬尋青:“大帥,是此人胡言亂語,他既沒有什麼陰陽眼,更無本事捉鬼。”
陳天默剛開口的時候,馬尋青就已經不爽了,只是不知道陳天默的底細,所以才沒有貿然發難,如今一聽他就是個雜役,登時有了底氣,罵道:“狗奴才血口噴人!大帥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齊振林也罵道:“沒規沒矩,作死呢?!”
陳天默冷笑道:“大帥,這府里根本沒有鬼!非要說有鬼,也是人在搗鬼!如果大帥想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就信他的話吧。”
齊振林道:“沒有鬼,那老子屋裏夜夜鬼哭是怎麼回事?”
陳天默道:“那是因為有人在梁頭上鑽了氣孔,夜裏安靜,一旦有風吹過,便會發出鬼哭狼嚎之聲,而白天嘈雜,便不會有人留意。”
“啊?”
齊振林一愣,連忙又問道:“那大太太的屋門夜夜被敲響,一開
門,又什麼都沒有,不是鬼,還能是什麼?”
陳天默道:“世上有種毛腿吸血蝠,嗜吸畜血,如果在門上抹些牛血,到夜裏再放出吸血蝠,它們就會爭先恐後的去撞那門。而這種吸血蝠又最怕光,當有人亮燈開門去看的時候,它們早飛的無影無蹤了。”
“這……”
齊振林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眾神棍也都聽呆了,馬尋青則是面如死灰,眼神惡毒的死盯着陳天默!
齊振林追問道:“小姐的閨房一到夜裏就有鬼在牆上出現,還他娘的張牙舞爪的動,那又是怎麼回事?”
陳天默不屑的說道:“把老鵝膽和明礬混合磨粉,再加藥水調製,就能變成一種隱形的染料,畫出來的東西在白天什麼都看不到,可到夜裏就會顯現,而且,隨着光影沉浮,畫也會動。若是用這種染料往牆上畫個厲鬼,在夜裏昏暗的視線下,迷迷糊糊中會看到什麼呢?”
“你,你一派胡言!”馬尋青叫道:“你一個下人懂什麼?!就是鬧鬼了!這是座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