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 姦細,就在這些人當中
是的。
之前還沒理清的思緒,現在全然理清了。
九殿下攜欽差聖旨與大印,又有范忠謙一事的威懾,如今整個江北以九殿下為尊。
便是張侍郎,也不敢與九殿下直接其衝突。
如此一來,那些人的手意圖伸過來掣肘他們,並非易事。
想要干預江北,就得讓九殿下不要成為障礙。
接下來很大可能性是便是九殿下會被召回,把她留在江北。
到時候攜有聖旨的張侍郎,就會順理成章地接手江北的事務。
屆時她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腹背受敵。
蕭重淵思索片刻,隨即很認真地問白明微:“這種情況下,你還是要堅持試藥么?”
白明微眼睫動了動,卻不急着回答蕭重淵的問題。
她說:“秦豐業的目標是我,太子劉昱想要卸去九殿下的臂膀,也會不予餘力地針對我。”
“倘若九殿下真的被召回玉京,而我又因為試藥而變得羸弱,那麼的確是對手除掉我的最好時機。”
“仔細想一想,在這件事當中,元五的目標一直都是解決疫病的藥方,或許他早就料到我最終會試藥,所以才和秦豐業他們串通起來,用支走殿下的方式,讓我孤立無援,直到被逼上絕路。”
蕭重淵頷首:“我正是有這樣的顧慮,元五使計讓我感染,是為了除去你的幫手;計謀未成他再使一記,讓西楚皇帝染病,也是為了支走我。”
“屆時我與九皇子不在,而你成為眾矢之的,倘若試藥一切順利,你尚且有餘力應付。要是不順利呢?那豈不是正中元五下懷,讓秦豐業和劉昱,還有劉泓那昏君把你逼上絕路么?”
“明微,我知道你不怕此等境況,只求能為百姓找到踏實穩妥的救命良方,然而一旦你被逼至非反不可的地步,你承受的,該是多重?”
他的擔憂溢於言表,又滲透在字裏行間。
彷彿每一個字,都被裹上濃濃的情緒,叫人聽了窩心又沉重。
白明微聞言,情不自禁地握住蕭重淵的手:“重淵,你聽我說。”
蕭重淵卻是打斷了白明微的話:“你不必說,我懂。”
白明微輕喟一聲:“從我料到疫毒會不受控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做了長遠的打算。”
“此一戰倘若贏了,那我便能把九殿下推上一個新的高度,使他成為眾望所歸的存在。”
“倘若輸了,那就意味着我要做最壞的打算,帶着我一家老小退守北疆。”
頓了頓,白明微繼續道:
“解決江北的問題,是重中之重,迫在眉睫;要是江北的問題輕鬆解決,我也就無需面對後續那麼多麻煩事。”
“況且,百姓也能少遭幾分罪。如果江北的情況不能輕而易舉解決,我退守北疆,也需要兵馬支持。”
說話間,她的語氣變得擲地有聲:
“重淵,當時我在北疆苦苦支撐,是百姓們義無反顧遠赴血火邊疆為與我同生共死。”
“那些人當中,有多少人是來自江北的?他們為東陵守住國門,我該為他們守住家門。”
“所以哪怕我明知前有險境,我也必須要踏進去!因為盡我最大努力為他們解決後顧之憂,是我這個主將該做的!”
“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對得起他們的一片赤膽忠誠!”
“也只有這樣,一旦我與劉氏江山決裂,他們才能繼續義無反顧地追隨我。”
說到最後,白明微態度堅決:“所以,這葯,我得去試。以安民心,以安邊防將士的心。”
蕭重淵無可奈何:“我知道,勸不過你,但總要勸你一下才死心。”
白明微將他的手鬆開:“你知道勸不住我,也擔心我,所以你出現在這裏,你想陪我一起,我曉得的。”
蕭重淵反手將她的手捉住,包裹在掌心。
那隻手微涼,沒有女子該有的柔軟。
甚至可以感受到指骨因長期握劍而微微變形,整隻手富有力量。
“你既然心意已決,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白明微道:“解決疫病問題才是重中之重,對於敵人的招數,眼下只能見招拆招。倘若把力量都集中在防備敵人之上,未免本末倒置。”
蕭重淵頷首:“的確如此,解決疫病,那麼諸多難題也會迎刃而解。”
白明微問:“你覺得他們會用什麼借口召回九殿下?”
蕭重淵含笑:“范忠謙貪腐一案涉事的朝中官員名單,九皇子已經呈上去,按照這類公文的送抵時間來看,想必朝中也剛收到名單不久。”
“然而茲事體大,劉泓以求‘公允’,自是不能僅憑名單就貿然治涉事官員的罪,而此案又是九皇子主理的,讓九皇子帶着證據回去述職,合情合理。”
白明微點點頭:“他們着急將我置於死地,召回九殿下的聖旨可比運送公文要快得多,料想就在這一兩日了。”
蕭重淵道:“我贊同。”
白明微道:“眼下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儘快處理。”
蕭重淵會意:“你指的是藥方泄露一事?”
白明微點點頭:“正是,倘若藥方沒有泄露,對手怎會準備藜蘆呢?所以我們周圍,必有人通風報信。”
蕭重淵道:“第一個排除的是張敬坤,此人是做大事的人,像泄露藥方這種宵小之輩才做的事情,還不值得他動手。”
白明微很是贊同:“我也是這麼想的,此事可排除張大人。”
蕭重淵繼續分析:“外行人需要直接接觸到藥方,內行人只需要看藥物配比,便可知曉大致藥方。”
白明微道:“目前直接接觸到藥方的人,只有那幾位大夫,以及參與進來的諸位官員。這些人都被盯得很緊,沒有泄密的機會。”
蕭重淵道:“對手只準備了藜蘆,而沒有準備更多方案,所以我猜想是一個內行的人,他看到了藥物配比,所以彙報了上去。”
“但因為他不知道具體的藥方,沒辦法上報更多細節,所以對手只能通過用藜蘆與細辛相合有毒這種方式,意圖擾亂藥性,造成嚴重後果。”
白明微得出結論:“這姦細,興許就藏在庫房之中。看守葯庫的人,需要略懂藥理,且他可以根據出葯的種類,猜出藥方配比。”
蕭重淵點頭:“正是。”
兩人一陣靜默,隨即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蕭重淵挑唇:“你看,我們這算不算一唱一和?婦唱夫隨?”
白明微輕笑着搖頭:“你又開始貧了,老/毛病犯了是吧?”
蕭重淵道:“其實有時候男人的油腔滑調,也是一種笨拙的表現,因為我們不知道怎麼討女子歡心,所以只能說盡甜言蜜語。”
白明微道:“只可惜,甜言蜜語用錯了時候,就變成了令人不適的油腔滑調。”
蕭重淵斂住笑意,面對白明微,很認真地開口:“我真希望,我能夠在面對你時更聰明些,不那麼傻,也就不會用錯了對待你的方式,一開始給你留下登徒浪子的印象。”
白明微聞言默了片刻,她張了張嘴。
“這雪越下越大了,好險我及時趕來。”
外面響起一道聲音,白明微眸色微驚,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