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即將下堂的棄婦
原主的丈夫李端今年才取了進士,在那翰林院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因此院子只買了一個兩進的,只是東西打通,看着倒也不小。
一路走來,不知是不是因着寒冬的緣故,路上竟也沒有幾個丫鬟小廝在,叫左思鳶順順噹噹走到了李端的母親李老夫人住的正院。
老夫人喜好排場,如今兒子中了舉當了官,排場更是不能放下,連門口都站着兩個丫鬟守門。
與左思鳶如今住的院子不同,雖是寒冬,老夫人這院子裏卻是百花齊放,爭奇鬥豔,迴廊上還掛了幾個鳥籠子,放了些逗趣的鸚鵡八哥。
都是錢啊!左右掃視了一眼整個院子,左思鳶皺起了眉,心下一陣抽疼。
李端只是個小小的翰林,先不說之前家中貧寒,便是如今當了官,一月的俸祿也不過七石祿米。
若是指望他來在這京中買個如此的宅子,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
如今這整個李家,吃的用的全是靠着左思鳶帶來的那點嫁妝,偏偏還想着把人趕出去……
左思鳶冷笑,原本心中的三分怒氣,也膨脹到了十分。
“夫人來啦!”門口的丫鬟眼尖,見到左思鳶站在門口,忙大聲招呼。
左思鳶見她看了過來,笑着點了點頭:“老夫人在嗎?我來尋她有些事情。”
“這……”丫鬟有些為難,瞥了正房一眼攔在了左思鳶的面前:“老夫人如今正在休息呢,夫人若是有事兒,不如過兩日再來吧。”
房中正巧傳出了一陣歡笑聲,聽的房外站着的幾人具有些尷尬。
“正在休息?”左思鳶看了丫鬟一眼,眼底有幾分嘲意:“老夫人這休息,可真是有些與眾不同啊?”
丫鬟沒再說話,腳卻像定在了地上一般,攔在左思鳶的面前寸步不讓。
“行了,”左思鳶拍了拍丫鬟身上的雪花,也不多為難:“進去通報吧,老夫人會見我的。”
丫鬟抬頭感激看了左思鳶一眼,轉身進了門。
房中的笑聲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雪,雪花簌簌落下,襯得正房更是安靜。
小丫鬟紅着臉快步出了門,對着左思鳶點了點頭。
抬手接了兩朵雪花,看着它慢慢化在手心裏,左思鳶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抬腳進了正房。
房內與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左思鳶剛邁進房中便感受到了一股熊熊的暖意,叫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隨便掃了一眼,左思鳶便見着了三四個火盆,更別說其他她沒見着的地方了。
她來的時間很巧,老夫人正在用飯,桌子上擺得滿滿當當,雞鴨魚肉無所不有,連這時候難得的蔬菜也擺了兩盤。
想起這幾日茶香每日給她送來的那簡陋的飯菜,再看看這些,左思鳶嘴角挑起了一個冷笑。
“你怎麼來了?”老夫人收了面上的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她原也是秀才之女,算得上是書香門第,行事之間沒有一般鄉野村婦的粗魯,卻比這些人更加的道貌岸然。
即將要離開這李家,左思鳶也不願多裝了,她堂堂皇皇挑了一張椅子做了下來,對着一個丫鬟招了招手:“多拿一副碗筷來,我今兒在這用飯。”
丫鬟頓了頓,眼神看向了老夫人。
“怎麼?我這個夫人倒是使喚不動你了是嗎?”左思鳶看着丫鬟,一手托腮,似笑非笑。
老夫人頓覺這個媳婦兒似乎變了許多,心中一緊,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還是那笑眯眯的樣子,老夫人對着丫鬟揮了揮手:“照着夫人說的話去做。”說罷又看她:“你今日來我這院子,就是來用飯的?”
“怎麼能吶!”左思鳶放下了手,轉過頭又是笑嘻嘻的,就是臉上仍帶着未散去的苦意,看着總叫人覺得有些奇怪:“我今日來尋老太太您是有正事兒要說的。只是許久沒見着這麼好的飯菜了,忍不住嘴饞,就想用上一些。您,應該不介意吧?”
老夫人聽出了她話中的諷意,只是看着她如此冠冕堂皇地提出來,卻沒辦法阻攔,只好將悶氣咽進了心裏,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桌上菜雖多,味道卻並不怎麼樣。左思鳶挑了幾樣嘗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自她來了,老夫人便再也沒有動過筷子,房中的人看着老夫人面色不好,自然也都是噤若寒蟬,偌大的房中只剩下了左思鳶吃菜喝茶的聲音。
終於等她用完了,一旁候着的丫鬟飛快上前將桌上的殘羹受了下去,轉身奉上了兩杯香茶。
喝了一口茶,老夫人看着左思鳶:“說罷,你今日來到底為了什麼事兒?可別說,真是為了這一頓飯來的。”
“自然不是。”左思鳶也飲了一口香茶,滾燙的茶水下肚,叫她頗有些愜意:“今日天氣正好,我也就把話說開了。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太喜歡我,我也不想在這李家呆下去了,因此前來,自請下堂。”
老夫人聞言一愣,而後便是狂喜,只是當著左思鳶的面,不得不將面上的喜色壓抑下去,登時一張老臉便不是多麼好看:“你說真的?”
“怎麼?您還捨不得媳婦兒不成?”左思鳶眉眼微挑,雖是笑着,卻露出了幾分嘲意。
生怕左思鳶變了主意,老夫人急忙否認:“自然不是如此。既然你識相,那我們李家也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家。對外只說是你與端兒和離,再給你支五百兩銀子,算作你將來的安家費,日後男女婚嫁各不相干,你看如何?”
聽着老太太自顧自說了五百兩銀子,左思鳶忍不住笑了出來:“喲,老太太,您可真是大方啊。”
老夫人原本飛揚的眉眼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話頓時便沉了下來。念在左思鳶主動提出了下堂,她倒是沒有立即發作:“你嫌少?”
“老太太,方才我的話可還沒說完呢。”壓抑了這麼多天,好容易現了本身的性子,左思鳶行事之間頗有些囂張:“我自請下堂可以,只是也有條件,當年我嫁來你們李家的嫁妝,如今離開,我要一分不少地帶走。”
“砰!”
左思鳶的話剛說完,老夫人的茶碗便重重磕在桌子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再抬頭看,老夫人的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氣的不輕:“左思鳶,你別太過分!”
相對於老太太怒髮衝冠,左思鳶卻是有些漫不經心:“老太太,要休妻,還要堂而皇之霸佔人家女方的嫁妝,這說到哪兒,怕是都說不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