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錢錢全部給你們
小九兒一陣風一樣衝進里正家中。
正好撞上了出門去找她的里正兒子。
“小九大人……”里正兒子眼睛通紅，滿臉是淚，“我爹他不行了……”
小九兒不說話，直接甩開步子跑進了里正的廂房。
這個地方她最近每天都來，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讓她感到渾身壓抑難受的。
空氣中飄蕩着一種奇怪的氣息。
小九兒不知道，這其實就是人之將死的沉沉死氣。
屋子裏，里正的兒子兒媳孫子們正跪在床頭哭着，金寶銀寶哭得哇哇的。
里正的老伴拉着里正的手默默流淚。
小九兒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后，大家滿臉是淚看着她，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金寶銀寶抹着眼淚難過道：“小九兒，阿爺他要死啦！”
“他明明昨天都沒事了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小九兒抿着小嘴走了過去，大家讓開來，讓她來到床前。
小九兒的小手輕輕握住了里正像樹皮一樣粗糙的大手。
里正似乎感覺到了小九兒的到來，深陷的眼睛動了動，然後，吃力地睜開了眼睛。
“小九……”里正的嘴巴無力地翕動着，只能發出一點點微弱的聲音。
“里正阿爺。”小九兒癟了癟小嘴，忍着沒有哭。
里正像往日一樣慈祥地看着她。
“小九，黑河村……以後都要麻煩你了……”
“鄉親們……沒讀過書……剛吃上飽飯……他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要教育他們……他們如今……都是講道理的……”
“阿爺……能與你相識一場……這輩子，值了……”
小糰子看着里正滿是皺紋的灰白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嘴唇，繃著的小臉再也忍不住了。
“哇嗚”一聲，眼淚嘩嘩流了下來。
淑妃死的時候，小九兒沒有哭，也不覺得難過。
但此刻，生離死別的恐懼一下子直擊她的心臟。
想着里正阿爺再也不會抱她了。
再也不會用粗糙的手掌撫摸她的小腦袋了。
再也不會帶着她在各個村裡逛來逛去了。
小九兒的心就狠狠揪成一團。
“不，我不要你洗！”
“你不會洗！”
小九兒小手一張，小金珠飛到里正頭頂。
金珠耀眼的光芒緩緩流到里正身上。
小九兒睜大眼睛緊張地觀察着，其他人也紛紛止住了哭。
但奇怪的是，金珠的力量對里正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之前救淑妃的時候，能明顯看到淑妃的臉色變得紅潤，但此刻的里正，臉上仍然是死亡的衰敗之色。
“小九……”里正吃力地開口，“不要浪費……我大限已到……沒有經歷大病大痛……算是有福氣了……這顆珠子……以後不要再拿出來……世上……人心最難測……”
“小九大人。”里正兒子哭道，“我爹，算是壽寢正終，這金珠，看來救不了壽寢正終的人。”
“不！我能救他！”
小九兒倔強地擦了一把眼淚，收起金珠。
扒拉着小短腿爬上里正的床，一屁股坐在里正身邊，像個小侍衛一樣守着他。
大眼睛裏的哀傷，被堅毅之色所代替。
她鼓着圓嘟嘟的小腮幫，緊緊牽着里正無力而冰涼的手。
“哼！有我債！我看！誰能帶肘他！！”
里正家人聞言，默默掉淚，這時，門外響起紛亂的腳步聲。
得知消息的鄉親們趕了過來。
“里正阿爺！”
“里正阿伯！”
“庄大哥！”
……
村民們擠了滿滿當當一屋子。
里正張開眼睛，看着一屋子淚流滿面的人，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叮囑着：
“你們，記着。”
“守護……黑河城。”
“好！”村民們嗚咽着答應。
“守護……小九兒。”
“好！我們一定做到！”村民們泣不成聲。
“我累了……”
里正喉嚨里發出咕咕咕一陣輕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大家捂着嘴，眼淚決堤而出。
這個默默為黑河村操勞了三十多年的老人，對黑河村而言，就像是靈魂一般的存在。
在所有村民心中，只要他們需要，莊裏正就一定在那裏。
但現在，他像是一根轟然倒塌的頂樑柱，瞬間就灰飛煙滅。
“里正！里正啊！”
“慢點走，讓大夥好好送您一程！”
村民們嚎啕大哭，男女老少全部跪了下來。
因為里正驟然離世，迎接農民軍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
在一片痛哭聲中，小糰子小嘴緊抿，一聲不吭。
“小九兒過來。”葉言安幾個一邊流淚一邊喊她。
小糰子朝葉家人搖搖頭，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堅定地盯着門外。
門外，一白一黑的身影匆匆忙忙出現了。
白無常因為被小九兒一拳打飛了，所以他們來遲了一些，不過不礙事。
兩人穿牆而來，一進屋正好對上了小糰子幽幽冷冷的小眼神。
剛剛才說了“後會無期”的黑無常：“……”
果然越不想見誰，就一定會見到誰。
白無常身子一抖。
這個小煞神為什麼在這裏？
不會還惦記着沒打的那一拳吧？
不過好在勾魂攝魄不用走得太近，白無常縮在黑無常背後，揮動手中的哭喪棒。
幾乎就在下一秒，里正的魂魄從躺在床上的身體裏分離出來，一步一步木訥地走向他們。
小糰子看了里正一眼，吧嗒跳下床。
從人縫裏鑽了出去。
“小九大人？”
村民們哪裏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
看着小糰子平靜的小臉，只當她還小，看不懂生死。
想着從此以後，黑河城的擔子就要落在這麼小的奶娃娃身上，大家覺得更好哭了。
小九兒在一片悲慟的哭聲中出了門，噠噠噠跟在押送里正魂魄的黑白無常身後。
他們快，她就快。
他們慢，她就慢。
因為怕他們跑掉了，小糰子把他們黑白袍角系在一起，打了個死結，小手緊緊拉着那個結。
四個人。
哦不，一個人三個鬼。
靜靜地走了好一陣。
終於，白無常忍不住了。
“小祖宗，不就是還欠你一拳嗎？打吧打吧！拿到金子就別跟着我們了，好不好！”
說著，以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緊緊閉上了眼睛。
“我，不要錢錢！”
“介些，都闊以給你們！”
小糰子小手一揮，黑白無常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金銀財寶。
有銀票，有金子，有銀子，有玉器，有寶石……
黑白無常嘴巴張大，齊齊看着小糰子。
娘喂！
你都這麼有錢了，還找我們的茬幹啥？
“介些，你們都拿肘吧！我不要吶！”
黑白無常面面相覷，“你不是很愛錢嗎？為什麼突然都不要了？”
“因為，還有比錢錢，更重要噠！”
小糰子伸出小手，指着眼神空洞的里正。
“錢錢全部給你們！你們把他，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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