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苦戀(8)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了。***我醒來了,她卻永遠地沉睡了。她履行了諾:為了我,她寧可去死,就是死了也高興。是的,我是幫助過她,可是,我幫助她的一切,她都回報給我了,不,已經遠遠超出地回報給我。如果說是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話,她卻救了我的命,用我給她的命救了我的命。莫非,當初我救她的時候,就是在救自己?我忍着渾身的疼痛,在醫護人員和報社同仁的攙扶下來到她的身邊,看到她靜靜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臉上、身上的血早已擦凈,顯得很安詳。大概,正像她說的那樣,為了我,死了也高興吧!她的身體好像變小了一些,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已經從過去的生命中體會到了,一個人在一生中遇到自己的真愛很不容易,而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我的真愛。我愛他,她也同樣愛我,我們度過那樣曲折、酸楚而又幸福的時光,可轉眼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從前,這種事只在文學作品裏見到過,認為是煽之作,想不到,現在,真的生了,就生在我的身上,而且,生活中的真實往往比藝術作品要強烈百倍。我一聲聲呼喚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卻一聲也不響應,只是安詳地躺着。是的,她的表很安詳,好像做了一件應該做、想做的事……我叫着她的名字,輕輕地問她:難道,你是為履行了回報我的諾而欣慰嗎?親愛的,不要這樣,沒有你,我怎麼辦,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世界上……張大明突然出一聲猛烈的抽泣停下來。志誠嗓子也緊緊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只是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而肖雲卻在另一邊握着志誠的手,身子出輕微的抽搐,顯然,她已經一盯。
張大明又抽泣一聲,但很快控制住自己,把話題引向另外的方向:警方很快把案件查明了。原來,不久前,我根據群眾反映,深入到一夥黑惡勢力中,進行了一次秘密調查,掌握了他們不少罪證,寫出報導表在報紙上,並給省領導寫了份內參。這個黑惡勢力集團因此遭到了沉重打擊,這次行動,是他們對我的報復。行動前,幾個打手得到的命令是把我打死,最起碼讓我今後再也不能寫文章,可沒有想到她替我承受了災難……案件破獲后,因為這個黑惡集團參與商業活動,很有錢,我得到了經濟賠償,她躺在醫院裏也能得到應有的護理和照顧。然而,這又有什麼意義,已經兩年多過去了,她還是那樣躺在那裏,臉色愈加蒼白……開始,醫生還對我說她有醒來的可能,後來就漸漸變了口氣,就在不久前的一天,他們終於吞吞吐吐地告訴我,說她恐怕永遠不會醒來了,並且暗示我,再進行治療護理,已經沒有意義……其實,這一點我已經意識到了,可我不敢去想,也不願相信。我仍然希望她、想像她有二天能夠醒來,和我在一起生活。只要能抽出時間,我就去醫院看她,用我的心靈和她說話,輕輕地呼喚着她的名字。我對她說:我答應過你,永遠不會離開你,可你卻為什麼離開了我。你醒來吧,快些醒來,我在等待你……可是,她依然那樣躺着,什麼反應也沒有。現在,我不能再欺騙自己,她……可能真的再也不會醒來了,永遠也不會醒來了,永遠……
張大明又抽泣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志誠和肖雲誰也沒有出聲,但二人的手緊緊抓在一起。志誠的心裏充滿了對他的同,可是卻無法幫助他,只能輕輕地碰碰他的手臂,表達一種含混的感。
張大明再沒有開口,志誠和肖雲也沒再說話。沉寂中,眼前忽然變得特別的黑暗,而且,飢餓、寒冷也再次突現出來,特別難以忍受。好一會兒,肖雲才輕聲說了句:也不知幾點了,咱們在井下有一天一夜了吧!
片刻后,志誠低聲回應了一句:誰知道,差不多吧!
三人都沒戴手錶,凡是有手機的人,往往形成了從手機上看時間的習慣。現在,他們都失去了手機,自然也就不知幾點,也就無從知道時間了。
肖雲忍受不了這種寂靜和沉默,又用身體碰了碰志誠:別這麼悶着,說點什麼,你們再說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