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一章(1)
許冶長這個人似乎不是死了,而是成神飛升了。***何以見得?他在離世的前兩天竟然把元豐叫到跟前,對他認真地說:“漢婉將來要是生個兒子就取名‘敬修’吧,他這輩人都從‘敬’字取名,‘修’希望他修德、修學、修志。也有些跟咱緣分很深的謝玉修鍊之意。”元豐又問:“這個二姐娃要是生了兒子呢?”許冶長搖了搖頭說:“這個我就力不從心了。”元豐覺得老人說得太可笑,太偏心眼了,便隨口說:“啥叫‘力不從心’?”許冶長只是搖頭說:“你去干你的啥去,我也乏了,要靜靜地歇歇。”後來,元豐十分吃驚,老人家已經把往後的事向他暗示過了。
許敬修的出世給兩家人帶來了忙碌,也帶來了更多歡樂。謝玉整天抱着不下懷,李長風要想抱抱孩子還得求謝玉讓讓手。啞巴也要爭着抱抱孩子,反而漢婉、元豐只能靠後。
許元豐張羅着給啞巴續弦,中國已經改天換日了。全國解放后,到處宣傳婚姻法,開了竅的大姑娘、小寡婦都不願意嫁給一個喪妻的啞巴。元豐跟漢婉依然張羅不停。啞巴卻堅決表示不願再娶。他翹着雙手拇指比劃:他跟二姐娃從小耍大,是川子溝最早自由戀愛的一對兒,又雙手把漢婉朝門外推表示其他女人自己誰也不要。這類人犟來了誰也沒辦法,元豐漢婉只得暫時作罷。
土改定成分時,因為這幾年許元豐喪事、喜事,事連事,地也踢得差不多了,牲口大車也賣了,只剩下一匹騾子、一頭牛,夥計也早退了。還是有人咬他解放前轉移了財產,該定個高成分,咬得最厲害的人就是許冶積的兒子許元華。但多數人認為他踢地賣牲口都是事不可開交才這麼辦,不是故意轉移財產,當時被稱為‘老革命’的農會主任許冶勇,貧農代表李長風,土改積極分子許元貞幾個組織了一幫子貧下中農先給許元華扣了一頂地主分子的帽子,他才安寧了,再不敢傳了。
“肅反”時,許元華較近的一房堂弟許元光解放前也把家業踢蹬了,也落了個好成分,又當了個鄉文書,他竟然告許元豐是殺害解放軍的國民黨軍官,漢婉是張耀明手下的紅人。他倆被帶到了鄉政府,把娃撇給了謝玉管着。長風急着到處找人證,證明元豐和漢婉的清白。
隨軍南下的方怡庵正在瓮城縣武裝部給時任部長的准丈夫(當時尚未結婚)幫忙審理材料,當看到“周漢婉”三個字大吃一驚,立即向部長說明她就是在瓦頭崗解救咱倆的人。他一聽便說:“走!咱們去二十里鋪鄉看看,遲去一會兒人就會多受一會兒委屈。”便直奔二十里鋪鄉。
“哪個混蛋給我把好人抓了!快把周漢婉給我請出來!”鄉長立即親自去把漢婉請到部長和方怡庵面前,嚇得文書許元光躲了起來。
在方、周正話姊妹闊別之時,許元豐也被請來。他看這倆人面有些面熟但不認識,只等着問話,便站好軍人姿勢。部長客氣地說:“你坐下說說況,相信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人的。”許元豐沒立即坐下就說:“有人誣陷我回來時殺了長安縣的**員白宗義。當時朋友給我介紹他的為人,我拿朋友的手帖拜訪過他,在他家歇腳吃飯,他又送我盤纏,我沒收,現在咋成了我殺害了他呢?”部長立即拉着他手說:“胡說八道,我路過長安時還見過他,是個好同志,他不但沒被誰殺害,活得比牛都結實……”
正當此時,一個人闖進屋子,撲通跪下,原來是李長風,他聲淚俱下地大叫:“冤枉!冤枉!”
部長一驚,大聲喝問:“什麼事?好好說,新政府不興這一套!”“秦營長冤枉,我用人頭保證,他沒殺過一個**。殺人,殺的是日本鬼子!”部長說:“你也太性急了,秦營長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嗎?**是講理的,是文明的,就是對反革命也要區別對待,該批評教育的,該判刑的,該鎮壓的都會公正處理。更何況秦營長不是敵人,是朋友,我曾被派到三十八軍工作過,‘秦山’這個人我聽說過,對不起,怪我工作太粗了。”僅在此時,部長還不忘樹立**的形象,宣傳黨的政策說:“我們**人錯了就改,向群眾檢討,向朋友致歉是我們一貫作風……”許元豐聽了很受感動。他一把抓住部長的手說:“在中條,我一貫是對**敬而遠之,今天你的說話作為,我算是面對面地了解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