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吳惟忠的另一個閃光點
“我大明從不缺良匠,也不會缺良匠。”
朱翊鏐侃侃而談,將自己內心想法全盤托出,“而是缺少1個好的機制!”
“正如本王之前所說的那樣,百姓所賣出去的,賣給那些個夷人,無論是哪樣火器,都是極其精工,不然那些個夷人也不會費力來到兩廣去買。”
諸將聽到這,紛紛點頭,這話說得確實在理,這東西不好,誰願意買啊,能吸引那幫子夷人的東西,必然也是好東西。
“所以,我煌煌大明,又怎麼可能造不出精工??”
朱翊鏐的聲音還在帳內響徹,“可是——”
“那些個火器工匠,不,其實不單單是火器工匠,是所有工匠,替我中國,替官府製造的,便是濫惡。依着本王看啊。這不是不能精工,而是不肯精工!!”
“你們可曾深究過,這原因是什麼?”
朱翊鏐將問題重新拋回了帳內諸將,想讓他們去反思,去整理自己腦海中的思路。
“可是殿下所說的機制??”
沈惟敬不愧是走南闖北的人,腦瓜子轉的最快,“那機制是否是…匠戶。”
沈惟敬將那匠戶兩個字說得很小聲,也很謹慎,但是語氣中卻是帶着肯定。
其他將領1個個都是臉色突變,但是彼此看了看,又沒有說什麼。
“哈哈——”
朱翊鏐笑得倒是很大聲,“沈惟敬,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你。”
“就是匠戶!”
朱翊鏐1語定音,直接將軍器不良率高的原因說了出來。
諸將不敢說,或是說得很小心,那是因為,這匠戶制是祖制,是源自朱元璋,明太祖時期就定下的制度。
這祖宗之法定下來,可不是給別人亂嚼舌頭的。
因此他們不敢多說些什麼。
但是朱翊鏐可不同,他本身就是後世來的人,對於這匠戶制所帶來的惡果,看得明明白白的。
同時又因為自己身份也很特殊,倒也能說,敢說!
像朱翊鏐這樣的人,站在這般位置上,是最好的改革先鋒!
“這匠戶制,已經不合適我當下的大明國情了!”
朱翊鏐繼續說著,反正這是自己的中軍帳內,周圍都是自己的親信,倒是可以暢言1番。
“想我太祖皇帝,因為基業草創,要集中力量辦好事情,沒有辦法,必須要沿用前元的1些制度,尤其是這戶籍制度,國朝初期更是動不得,因此太祖時期的匠戶制,不但沒錯,而且有功!”
朱翊鏐還是理智的,先行肯定了朱元璋的功勞,但是隨後話鋒1轉,“但我歷代先祖不知改進,這是他們的失職!”
這話1出,諸將心中便是1驚,1個個眼帘輕抬,看向主位上的潞王都帶着些許驚訝。
好傢夥,這潞王狠起來,連自己祖宗都罵啊。
“這匠戶制,使得工匠所勞所出所耗者,皆為公家,盡屬朝廷,這往上看。”
朱翊鏐坐在主位上,並沒有起身,只是將身子往前微微傾了些,“相關有司不知造,那所謂的監造之官,能懂工藝嗎??”
這話朱翊鏐其實都不需要問,便能有答案。
這不單單是明朝,包括清朝也是如此,這當官的都不是所謂的技術官僚,都是些文學官僚,讓他去寫寫詩啊,做做文章,聽聽小曲,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是1遇到具體的技術層次的問題,他們又如何能懂??
“這幫子官員,想要出政績,怎麼辦!”
“必然是要從成本和數量上下功夫,何人會想到這質量問題!何人!”
“他們所求的,那就是專求節省,而往下看,這些個被約束的工匠,為朝廷辦事,只有些工食銀拿,還不1定能拿到,你怎麼能要求這些工匠能盡心儘力辦事??匠作定然不肯盡心的。”
“這上下糊塗,上下苟簡了事,又如何能求精工。”
“殿下——”
沈有容開口了,他的政治嗅覺最為敏感,堪比沈惟敬,“您是打算在軍中,彙集工匠,以利誘之,讓其造炮?”
眼下這雖然是反問句,但是沈有容的內心還是很篤定的,因為之前在那遼陽城招募輔兵幫丁就是他1手操辦的。
這個中的細節,可能帳內其他將領不清楚,但是自己親手操辦的,又怎麼會不清楚。
這最後1批招募的幫丁輔兵,可像是工匠的大雜燴。
單單是能燒磚造窯的窯造匠人,他便拿着潞王的手令,從經歷司里的在官窯夫中,挑選了上百人。
這是個什麼概念,整個遼東地區,各衛下轄的在官窯夫,滿打滿算,把躺在名冊上的“殭屍”也1並算上,也不過是1千4百4十2人。
這1下子就抽了近十分之1走。
更不要提,還有能鑄鐵的鐵戶,能煮鹽的鹽戶,也有上百人。
若是說當時,那沈有容還有些疑惑,不知道潞王殿下這是要幹什麼。
但是眼下,1結合潞王現在的話,沈有容便想明白了。
潞王實在是有所遠圖,佈局深遠啊。
沈有容心中感嘆之際,但是嘴裏的話卻是不停,“殿下,如今這軍中輔兵各類工匠也確實都已齊,各類物料倒也不缺。”
“聰明!”
朱翊鏐1聽到沈有容這話,雙眼便是1亮,自己之前這樣費力巴拉地解釋,就是為了這個最後做鋪墊,“沈參將的話,正是本王信重所想的,我大明是完全能造出精工的,因此本王打算直接砸錢!”
“不知殿下想要造何種炮?”
這話是1向寡言的吳惟忠開口詢問的,這人不苟言笑,且話語很少,但是每每1開口就能切中要點。
朱翊鏐順勢看向吳惟忠,“吳參將可有什麼建議給到本王。”
這是在求教了,自己雖說對於歷史很熟悉,但是這些火炮1類的事情,自己也大多停留在紙面上。
單論這火炮的實際使用,自己自然是比不過將領的,而且這北將又是遠遠不如南將的。
因此這出身浙兵,又是戚繼光老部下的吳惟忠,便是最好的人選了,哪怕他不問,朱翊鏐也打算主動開口去問他的。
“依着末將的愚見,想要攻破木柵,還是要造銅發熕。”
吳惟忠沒有太多思考,便直接給出了答案。
“嗯——”
朱翊鏐也是1個輕點頭,關於這1點,倒是沒有超過朱翊鏐的預料。
這銅發熕,確實是自己眼下為數不多的選擇。
這火炮,在嘉靖萬曆年間,其實沒有太多選擇,遠遠不如後期天啟崇禎可選擇的火炮種類多。
不去討論那些虎蹲炮這些小口徑火炮,單論較大口徑的火炮,其實就兩種,1種是天字銅炮,每1尊大概就在3百到4百斤上下浮動。
另1種則是重5百斤的銅發熕了。
“只是——”
吳惟忠繼續開口了,“這銅發熕,還稱不上攻城利器,還需要再改良1番。”
“改良1番?”
朱翊鏐的雙眼再次1亮,有些火熱地看向吳惟忠,難不成,這吳惟忠,不單單兵帶得好,而且還懂得火炮的鍛造?
就跟那之後的葉夢熊,或是那戚繼光1樣??
“你且說來聽聽。”
朱翊鏐有些急不可迫地讓吳惟忠開口了。
“是,殿下。”
吳惟忠先是恭聲回了1句,而後再度開口道,“殿下,這銅發熕,每發1炮,需裝1筒兩斤鉛子,每筒有4到5個鉛子,而後再加1斤散鐵子。”
“這用此來擊發,可打出橫擊2十丈的效果來。”
朱翊鏐聽到這,瞬間眉頭皺起,他明白了,他聽明白了吳惟忠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這什麼2十丈,是想說它的攻擊範圍很廣,但是相對的,這說明這銅發熕用的是霰彈啊,是可以針對那些草原上的騎兵,但是不適合現在。
自己現在所要的是攻堅!
“吳參將的意思,本王明了了,是否可以換成1顆8斤重的鐵子?能否擊發出去?”
“殿下——”
吳惟忠的臉上閃過些許驚訝神色,他確實吃驚,吃驚於潞王殿下居然如此聰慧,這單單從自己剛說的話,就能發現問題,並且提出改進的建議,實在…
“殿下英明!”
吳惟忠還能說什麼,能遇到這樣的主公,並且為之效力,這是他自己的福氣,也是全軍的福氣。
“正是如殿下所言。”
吳惟忠又開口道,“而且這銅發熕是子母炮,仿着原本的佛郎機,雖說這可瞬發,但是這威力下降不少。”
這人果然是個炮兵專家。
朱翊鏐現在已經很肯定這吳惟忠是當下難得的炮兵將領了。
這人不單單發現了殺傷力的問題,更是發現了氣密性的問題。
這銅發熕其實就是改良版的佛郎機。
攻速可以,但是這氣密度確實不夠,讓其攻堅的威力下滑了不少。
這兩個問題可以說1直是制約後期明軍野戰能力的重要原因。
因為這兩個問題不解決,明軍所攜帶的野戰火炮,都會陷入威力不足的困境當中,從而才會被後世的那些個野豬皮子給硬生生衝破戰陣。
“好,很好,吳參將,你很好。”
朱翊鏐從主位上站了起來,罕見地連連叫好,“能想到氣密度,以及攻堅和殺敵的不同,確實是個人才,本王委你為造炮主事官,幫着本王1並造出1尊火炮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