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換日先行
這牌是好牌,但是母后怎麼會弄到手!
這是總督隨身之物啊。
朱翊鏐陷入沉思,將手中的牌子,來回摩挲。
自己這母后,都已經干涉外朝了啊,不單單是內廷的事務,就連外朝9邊的物件,她都能弄到。
能1路輾轉到自己手中,這就說明如今的宣大總督已經是自己母后的人了。
這很離譜,因為總督這位置必然是要運營很久才能坐上去,要知道張居正可才剛死啊。
張居正對於外朝的掌控力度,遠超之前,就這樣居然還能被母后所安插了1個總督的位置。
想到這,朱翊鏐從那炕上下來,陳矩急忙後退了幾步,彎着腰恭候着。
朱翊鏐站在屋內,沒有看陳矩,而是將目光再次投向牌子,那牌子背面的兩行文字,再次被其讀了出來。
“違者殺”,“必誅滅”
輕輕讀完之後,屋內再次陷入沉寂
朱翊鏐在思索,思索着整件事,現在的宣大總督,是吳兌。
他是紹興山陰州山吳氏出身,算是打破了原本明廷當中南兵北將局勢的1面旗幟。
怪不得,那吳兌後面為何沒有去擔任薊遼總督。
此人之前就擔任宣大總督,還曾經主持過俺答封貢,等到萬曆9年的時候,廷議說要平調他去擔薊遼總督。
但是最終卻還是讓其在這個位置上擔著。
現在想起來,必然是自己母后和江陵公的1次交易了。
如此1來,整個事情都捋順了。
但是還是有問題。
“那御馬監?本王不信我那皇兄會把這份權力也讓出去。”
這御馬監的差事,可不單單是經營皇家產業,更要緊是它掌着部分兵權,與那京營的都督,外朝的兵部,以及9邊的諸多督撫總兵,共同把持着整個大明朝的兵權。
可以說是內廷樞府,甚至就連司禮監,那督着東廠的司禮監,也要矮着它1頭。
“殿下,所憂慮的沒錯。”
陳矩1如既往地慢調子,將話語緩緩吐出,“至尊十4歲親政,但是那時,尚有江陵公在,對於外朝權柄倒也無法。”
“是老娘娘主動將御馬監的兩營交給皇帝手中,至今已有4年了。”
“兩營——”
御馬監的兩營,朱翊鏐可是1點都不陌生。
這是禁軍裏面的禁軍啊。
1個勇士營,1個4衛營,成為拱衛皇權的1把利器。
怪不得皇兄會將那錦衣衛交給自己,朱翊鏐還清晰記得,正是4年前,自己開始執掌錦衣衛。
原本這根在這啊。
本質上來看,還是1場交換,人生不過交換,此言不假啊。
“兵額是多少?”
朱翊鏐說到這,又補了1句,“本王是說實際的人數。”
很明顯,這眼下的大明,是存在着嚴重的缺額現象,只有極少數的沒有,朱翊鏐可不相信這御馬監會是特例。
“回殿下的話,確實缺了不少。”
陳矩彎腰恭聲道,“那勇士營當中,現存官勇不過是3千6百4十7名,不過1半實額,至於那4衛營,也只有4千2百4十,少了3千有餘。”
“至於馬匹,勇士營更是只剩下1千4百3十匹,1人1馬都配不齊,4衛營亦是如此。”
“嗯——”
朱翊鏐輕點了頭,這種缺額缺了近1半,實在沒有出乎朱翊鏐的預料。
雖說這御馬監的兩營乃是禁兵重務,但是按着人性來講,能留1半已經不錯了。
朱翊鏐更加關注的反而是這陳矩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這些名冊本應該都是在提督內官,或是都指揮外官手中,他都能弄到。
這說明御馬監的權柄,尤其是兵權這塊,自己的母后沒有全給,至少是留了個空門在。
不過,這1結果如同朱翊鏐猜想1般。
這陳矩果真是知道具體的數目,可笑自己還以為來自後世的自己,能開全知視角,但是還是不行。
“御馬監勇士、旗軍哪怕缺額如此,也至少有着7千多人。”
“有多少在宿衛啊?陳伴伴。”
御馬監的事,朱翊鏐很少去碰,更不會去主動了解,因為自己身為親王是很忌諱的。
所以朱翊鏐只是知道御馬監的1些基本情況,比如它還監管着北直隸的草場。
整個北直隸十9處的草場都給了御馬監,用來豢養監內那1萬8千多匹或頭牲畜,每年能收上來的穀物有十8萬兩千石,草更是接近5百萬束,可想而知這草場的規模有多大。
因此,就需要大量人力來進行草場的管理和督促,做着養馬、巡青等差事。
“殿下——”
陳矩並沒有第1時間回答,很顯然,對於這個問題,他也是需要時間來想的,“兩營在西苑的宿衛,應當是有1千6百人,不算那些城外紅鋪子。”
“某離京之前,那太監李秋,都指揮使田亮坐勇士營,太監李廳,都指揮夏忠坐4衛營。”
“也就是說——”
朱翊鏐重新坐回炕上,雙腿自然盤起,“算上紅鋪子的,這西苑還有兩千人!”
“母后的計劃是什麼?”
“回殿下的話。”
陳矩的腰就沒怎麼直過,眼帘也是1直低垂着,“火燒里草場。”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從陳矩的口中說出,就好似沒有半分重量。
但是落在朱翊鏐耳中,卻是如驚雷1般。
這裏草場是皇城內的1處倉庫,位於東北角區域,也就是在御馬監的南邊,是所有草料收儲轉運之所,裏面囤積着起碼5個月的糧草。
這火勢1起,可就不單單隻是燒掉1個裏草場這麼簡單,怕是整個皇城東北角都要變成焦土。
“殿下!”
陳矩的聲音響起,像是看到了朱翊鏐內心當中的糾結,“殿下宅心仁厚,乃是萬民之福,天下之幸,這以1年損,千人之死,換大寶之位,殿下,足矣!”
這話讓朱翊鏐又是1震,自己確實不該有如此心態,既然都想要登上大寶了,為何還要在意這個。
“殿下,那裏草場的掌場太監1員,貼場宦官,都是母后的人。那掌場太監李忠全,其母親3年前身患惡疾,是老娘娘派了聖濟殿的院使才給治好的,如今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殿下,還有1事。”
“何事?”
“殿下務必要在過年的時候,回朝1趟。”
陳矩的腰在這1刻變直了1些,其視線也投向了潞王,“至於理由,太后老娘娘到時候會設下元宵晚會,殿下正好借這個由頭回京,內外誰也挑不出錯來。”
“母后————”
朱翊鏐此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期待,不安各種心思都有。
如今這換日之計徐徐展開之後,1直渴望的自己居然有着膽怯之感。
可笑可笑,朱翊鏐笑自己的膽怯,這大寶之位不是自己1直想要的嘛,如今這是怎麼了?
自己難道還要立個牌坊不成嗎?
唉,人都是雙面性的,包括自己的母后。
她也是矛盾的人,對於朱翊鏐,他是愛到極致,雖說這其中很多事情都沒有讓自己這個兒子知道,但是從頭到尾,她1直在為自己鋪路,自己現如今回想起來,這路為何這麼順,有大半原因都是因為母后吧。
同時母愛又是單1的,因為她的鋪路,是損害了自己另1個兒子。
“元宵放火之後,這西苑的人必會抽調人馬到東北角,然後本王的護衛軍,就從西苑入?”朱翊鏐又拋出了個問題。
“不,殿下,殿下不應該從西苑入。”
陳矩緩緩搖了搖頭,否定了潞王殿下的判斷,“因為這西苑不1定空虛的。”
“若是有人識破了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又該如何,所以,殿下,為保萬全,要計中計,就從這裏草場入!”
“另外,殿下,可不要忘了,那西安門的鴿子,半夜驚動了鴿子也是不好的。”
“對啊,還有鴿子。”
朱翊鏐恍然,這離京1段時間之後,很多事都忘記了。
西安門的大鴿,御馬監的猴,西華門的鷹犬,乾明門的虎,這番話如同肌肉記憶1般,直接湧現到朱翊鏐的腦海當中。
這皇城內養的牲畜可不在少數啊。
若是將那鴿子驚動了,反而更不好入城了,確實還不如趁亂從北側的地安門入。
“陳伴伴說得對,是本王疏忽了,太過草率了。”
“殿下——”
陳矩淡笑道,“殿下行君子之事,自然使不得某這些蠅營狗苟。”
“罷了,不說這個了,就按母后的來好了。”
“是,殿下。”
“陳伴伴啊。”
猛然間,朱翊鏐再次出聲,“你想從這事上得到什麼?”
“從龍的功臣,本王是不得不不賞啊。”朱翊鏐1個字1個字咬的比平日裏重了幾分,但是1般人聽不出來,也只有戚金稍稍看了眼,隨即又扭頭回去,充當木偶人了。
“回殿下——”
陳矩腰又1次彎下了,甚至比之前彎得還低,“某是太后老娘娘的人,也是殿下的人,這賞罰自然是殿下和老娘娘說得算,某不敢奢求些什麼。”
“那本王就給你點奢求——”
朱翊鏐並沒有站起來,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只是將目光直直盯着陳矩,“馮保的位置,以後你來做。外朝的秩序,也…陳伴伴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