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二章脫俗之美（1）

一

送走西鄉后，鹿子回到客廳，坐到東湖面前：“還不準備出嗎？”

她的話語和眼神中滿是責備之意，下彷彿是在說——我都已做好了出門的準備，你卻為何還不更衣？

東湖則以憐愛的目光凝視着自己的妹妹，開口說道：“你還是不同意？”

“即使我不同意，你不也沒有改變主意嘛，所以我才打扮好在這裏等你。***”

“我再問一下，那位姑娘……你該不會是說那位姑娘有什麼問題吧？”

“問題？”鹿子高聲笑了起來，“那姑娘沒有問題，而是齊昭大人和哥哥你的想法有問題，我一開始就該告訴你的……”

“你不要說了。”

“那可不行。要時刻闡明自己的意見，這可是父親和哥哥你的教誨。”

東湖苦笑着站起身來，拽過亂放在一旁的箱子，自己開始更衣。

“當初將刑部卿過繼到一橋家時，我就不同意，因為那樣做完全違背了齊昭大人自己說過的話。”

東湖一不地扣起褲裙上的紐扣，套上短外褂，彷彿已經放棄爭辯，可鹿子仍舊不依不饒。

“自義公以來形成的水戶之風至關重要，我覺得這種風氣如今已被敗壞。刑部卿倘若果真繼承將軍之位，那將是日本的重大損失，義公在九泉之下恐怕也會大為生氣。”

“別說了，快走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東湖輕輕催了一聲，便向門廳走去。

其實，東湖也和妹妹一樣心裏感到不安。鹿子所說的“水戶之風”，指的是“水戶絕非幕府的家臣”這種思想，這是自義公以來形成的一種自負。一以蔽之，“將軍家是本家，天皇是主人”，這就是二者之間的嚴格區別。

在漫長的歲月中，幕府與天皇之間也曾生過激烈衝突，水戶每次都會主動支持天皇。若非如此，東照權現1[1東照權現：德川家康的謚號。

]的創業精神就會被卑微的私慾玷污。此事既然已是眾所周知，便成了藩內藩士都要嚴格遵守的規矩。因此，歷代重臣都儘力避免與江戶轄下的人聯姻。而且，繼初代藩主之後，德川光圀公也遵守着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向有可能成為幕府閣僚的譜代大名2[2譜代大名：江戶時代在關原之戰前便擔任德川家臣的大名，被安排在全國要地，獨佔幕府要職。

]家提供養子。

如今，到了齊昭大人這一代，卻將慶喜送到將來或許會繼承將軍之位的三卿之家——一橋家。不論家慶將軍是如何苦苦懇求過繼一事，這樣做都已給“水戶之心”蒙上了一層陰影，所以鹿子才會提出非難。

（這樣說也的確不無道理……）

然而，慶喜如今已經成為一橋家的當家。家慶將軍死後，他的兒子家定將成為第十三代將軍。而家定形同廢人，且身有重疾，無法生育。過不了多久，慶喜就會成為第十四代將軍。如今國難當頭，時局動蕩不安，很多大名都在盼着明君掌權的一天，所以必須將一名可靠女子送入大奧的西之丸。

如今，鹿子的話就是在責問哥哥——水戶的兒子繼承將軍之位時，水戶究竟是否還能貫徹自義公以來秉持的大義，在生矛盾之時堂堂正正地與將軍家開戰。

晴空萬里，大門外已備好兩乘坐轎，等待二人外出。

“那位姑娘叫須賀對吧？”

“沒錯，一色須賀，住在栗原。”鹿子的回答仍舊十分冷淡。

“那我們這就過去吧。”東湖順着她的話頭說完，低下略顯肥胖的身子，鑽入轎中。

二

東湖雖然不住口地責備鹿子，但心裏絕對未曾對這個妹妹有過任何失望之感。怎麼說也是幽谷的女兒、自家的妹妹，老公的夫人也因為她的才能而對她青睞有加，並讓她陪在慶喜身旁。

鹿子極其喜歡讀書，經常為此徹夜不眠，所以早晨喜歡賴床。除此之外，可以說再無缺點。而且，她在撫養和教育孩子方面擁有驚人的天分，還能準確把握學生們的性格。實際上，東湖接到齊昭大人和夫人的命令，在水戶為一橋慶喜挑選一名女子時，他先想到的便是讓鹿子幫忙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