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不幸中的萬幸

禾茉掙開衙役拉住自己的手，撲過去麻利地解開方母的領口，想要脫去她的外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要做什麼？”方澤謙滿眼戒備地守在方母身邊。

“澤謙，你信我！”禾茉回握他冰涼的手，一字一頓道：“讓嬸子躺平。”

禾茉說得很堅定，方澤謙幾乎是本能地照着她的話去做，將方母放平在地上。

禾茉仔細回憶之前學過的急救方法，一步一步嚴格按照那個步驟來。

她先伸手探向方母脖頸處的動脈，已經感受不到跳動，又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確認方母的呼吸也幾乎感受不到了，她才開始動手。

若是方母的心臟沒有驟停，只是失去意識的話，進行心肺復蘇是極其容易引起心律失常而致死的。

“先是胸外按壓，用右手掌根部按壓胸骨正上方，左手疊放在右手上，十指交叉，手臂伸直，雙臂位於病人胸骨正上方，利用上身重量垂直下壓……”

幸虧禾茉在科普講座中，作為幸運觀眾，上台演練心肺復蘇，才能如此流利且清晰地複述出心肺復蘇的要點。

她一邊說一邊做，迅速確定好胸骨正上方的位置，開始用力按壓。

“1、2、3……28、29、30！”

數到30后，禾茉一隻手捏住方母的鼻子兩側，俯身，用嘴幫方母做人工呼吸。

一旁看着的王奇文倒吸一口冷氣，滿臉不可置信道：“嘖！竟有如此傷風敗俗之人。”

禾茉此刻卻沒工夫管他，忍着手上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心肺復蘇，一遍又一遍地做人工呼吸，汗水混着淚水，不斷往下滴。

這幾日的相處，讓禾茉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真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她不想讓方母就這麼離開。

快醒醒啊！

禾茉剛想俯身再做一次人工呼吸時，她發現方母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漸漸有了呼吸。

她的耳朵貼着方母的胸口，乾澀的嘴唇扯出一抹笑。

“太好了，有心跳了！”方母的心跳雖然不如正常人的強勁有力，但好歹是慢慢恢復心跳和呼吸了。

一下子鬆懈下來的禾茉，脫力癱倒在地上，乾脆就直接和方母並排躺在地上休息，她側頭看着方母重新有了起伏的胸膛，心裏還是一陣后怕。

若是今天方母出事，她估計一輩子良心難安……

這邊趙海想要進城找大夫，一路狂奔着去里長家借牛車。

“砰——砰砰——”

里長家的門被敲得砰砰作響，聲音又急又大，連在離院門最遠的房間裏，與里長下棋的趙大人都聽見了。

“這是何人在敲門？”趙大人落下一子后，問道：“你可要出去看看？”

里長本以為又是些村中的瑣事，喚來自己的兒子，想讓他去應付應付得了，畢竟和趙大人下棋的機會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里長！村裏有人犯病了！要不行了！我來借牛車去城裏找大夫！”趙海嗓門大，木房子本就不隔音，他吼一嗓子，裏面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趙海，在門口瞎嚷嚷什麼？自己好歹是一里之長，要是再不出去，威信放在何處？

趙大人看出他的猶豫，也不說話，低頭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底卻早已看透他。

看來這取名叫趙義，不代表真有義氣……

里長被這笑弄得如坐針氈，也顧不得喝茶下棋了，趕緊向趙大人賠不是，“這村裡出了點事，我得出去看看，我去將犬子叫來陪您坐坐……”

“不必，趙家村也是我管轄的範圍，我理應隨你出去看看。”趙大人先他一步踏出房門，朝着外面走去。

“哎，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里長也只能拄着拐杖，連忙跟在後面。

“趙大哥，你別喊了，今日家裏有貴客，你再這麼喊下去，我爹出來得責怪我了。”趙成朗一邊勸阻，一邊向後張望，生怕驚動了裏面的客人。

“你讓里長出來，我就不嚷嚷了，借牛車真的有用，我平時雖然渾了些，可我怎麼會拿人性命開玩笑。”

趙海平時總是找各種理由來借牛車，借一次弄壞一次，現在真遇上事，卻借不到了。

“你就讓我借了，能怎麼樣！”趙海是真怕背上人命，他急得原地跳腳。

“你要借牛車有何用？”趙大人背着手問道。

“有個人……得了急症，我真是要進城去找大夫。”趙海不敢說是方母發病，只能含糊其辭。

“有個人得了急症？”趙大人追問道：“你連誰得了急症都不清楚嗎？”

“嗨呀，我這……”趙海心虛地撓着腦袋，就是不願意說。

“趙海，你還不快回答！在趙大人面前不可放肆！到底是何人犯病？”里長怕趙大人不高興，厲聲斥責。

“趙……趙大人！”趙海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袁捕頭，知道眼前的人是青城線的縣令趙鴻達，腿立刻就軟了。

“這下可以說，究竟是何人得了急症嗎？”趙鴻達又問了一遍。

“你趕緊說！”里長也在一旁催促。

趙海心一橫，道：“是方家嬸子……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