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羞辱
大周文風昌盛,朝堂更是文左武右。
文人匯聚之地自然是在周京,單單是文樓詩舍便有二十餘處,其中最是廣為人知的便是雅風堂。
雅風堂原本只是南市飲茶作詩以文會友之處,環境清幽,東家又曾是前朝禮部左侍郎,久而久之,不少京中讀書人便聚集此處。
登上花船的年輕人,共十二人,除了三名跟班書童外,其餘九人別看年輕,在京中士林倒是小有幾分名聲,自稱為雅風九友,平日休沐時就在雅風堂吟詩作對。
這九人皆是國子監的監生,各個出身不俗,要麼,是官宦之後,要麼,是世家子弟。
聽聞柳花閣搞了個詩魁,九人便趁着今日休沐來到了花河之上,意在奪魁。
“少年本是書中客,紅船佳人翹首盼,登船一語留佳作,夏雨不阻兩相悅…”
台上之人朗聲讀着自己的詩:“一語一心憶相思,一字一金亦心意。”
台下,滿堂喝彩。
坐在角落的韓佑都傻眼了:“這也叫詩?”
王海都樂了:“倘若這是詩,小的也能吟上幾句。”
韓佑哭笑不得:“你認字嗎。”
“不認字也不耽誤作詩啊。”
王海還較真了,絞盡腦汁想了一下,雙眼一亮:“有了有了,少爺您給品評一番。”
韓佑面色古怪,竟然隱隱有些期待。
王海清了清嗓子:“一推一壓一扒拉,一進一出一哆嗦,三番五次心裏癢,七上八下真舒坦,啊,真舒坦。”
韓佑低下了頭,十分困惑,自己剛剛到底在期待什麼?
“少爺,您覺得小的這詩如何,能奪魁嗎。”
“額…”韓佑豎起大拇指:“別的不說,就你這詩吧,還挺…挺寫實的。”
王海得意極了:“想不到我王海也擅長這下三濫的勾當,當初若是在軍中識上幾個大字,保不齊還能科舉一番。”
二人正聊着天,那登台留詩的少年人,竟來到了韓佑身後。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韓佑轉過頭,面色不解。
“學生陳玉安,聽聞公子今日也要留詩一首,學生便想着與兄台結識一番。”
說完后,陳玉安還衝着韓佑微微拱了拱手。
話說的客氣,禮也施了,只是這陳玉安的模樣,尤其是那表情,那眼神,帶着幾分不屑。
韓佑都沒站起身,打了個哈欠:“是的,正好閑着沒事,過來碰碰運氣。”
說完后,韓佑又注意到了遠處那一群讀書人的位置,老鴇子與眾人低聲耳語着什麼,還不時望向韓佑二人,一眾人等哈哈大笑。
韓佑翻了個白眼。
至於嗎,不就是尋思白嫖一下順道拿你點錢花花嗎。
“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韓佑敷衍道:“王海。”
“恕學生孤陋寡聞,不知公子是京中哪門哪戶之後?”
“不是。”韓佑仰着頭:“你管我誰呢,我是來白…不是,我是來以文會友的,打聽那麼多幹什麼。”
倒不是韓佑素質差,實在是陳玉安那模樣讓人彆扭,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尤其是那不可一世盛氣凌人的模樣,就和誰都欠他幾百萬一樣。
“這位公子明明是讀書人裝扮。”陳玉安皺了皺眉:“怎地如坊間市井之徒一般。”
“我樂意,你有事沒事,沒事閃一邊去。”
“不識好歹。”
陳玉安哼了一聲,一甩摺扇,回去了,那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王海好心提醒道:“少爺,那人說您不識好歹。”
韓佑:“…”
“還說您像市井之徒,臭無賴一樣。”
“他沒說我是臭無賴!”
王海認真的說道:“他言下之意是。”
韓佑嘆了口氣。
這也就是韓府吧,換了其他府邸,就王海這樣的,一天打三遍都有點少。
那陳玉安明顯是被老鴇子煽風點火了一番,過來找茬,不過韓佑倒是沒往心裏去,。
他是來賺錢的,不是來得罪人的,更何況老爹本身就隔三岔五的得罪人,他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了。
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正當韓佑要不要猶豫來個低消弄點果盤什麼的,龜公竟然端着木盤走了過來。
酒水、茶點、果子,應有盡有。
韓佑剛要問,龜公回頭望了一眼,解釋道:“是陳公子送您的,還說…還說,讓小人給您帶句話。”
“什麼話?”韓佑轉過頭,只見那八個讀書人滿面揶揄之色,當然,也可以理解為嘲諷。
“陳公子說,您吃了茶,喝些酒,就…就…”
“就什麼?”
龜公滿面堆笑:“就早些滾下船,莫要在這礙眼,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竟也斗詩奪魁。”
“啪”的一聲,韓佑勃然大怒,霍然而起轉過身。
“請幾杯酒水和茶點,就要本公子滾下船,當我是什麼人!”
韓佑冷笑連連:“至少再給我叫倆姑娘。”
花船一層內,鴉雀無聲,俱都沉默,所有人都看向了韓佑,如同看着一個白痴。
韓佑翻了個白眼:“連姑娘都請不起,裝什麼大爺,靠。”
話音落,哄堂大笑。
幾個讀書人,更是笑的前仰後合。
煙柳花枝亂顫,合不攏腿。
幾個看熱鬧的商賈,則是滿面鄙夷之色。
“好!”
陳玉安拍了拍手:“既他要姑娘作陪,本公子成全他,煙柳姑娘,還不快尋兩位女校書好好陪陪這二人。”
煙柳強忍住笑意,叫姑娘去了。
女校書,也是妓家雅稱,就和外圍不叫外圍,叫全國可飛的小天使一樣。
陳玉安坐下身,笑容一收,冷聲道:“日後,莫要扮讀書人,若是我等再見了你,定叫你好看!”
這就是大家嘲笑韓佑的緣故,重點在裝扮上。
韓佑穿着儒袍,代表他是讀書人。
讀書人讀的是什麼,是四書五經,是風骨,是不食嗟來之食。
韓佑倒好,非但想嗟一嗟食物,還想嗟倆姑娘。
這也是陳玉安的陰險之處,看似很豪氣,請他吃酒水與茶點,實際上就是侮辱人。
當然,他也是想瞎了心,韓佑穿儒袍,不代表他自認為是讀書人,衣服與裝扮,並不代表什麼,就和後世似的,穿校服的未必是學生,穿制服的,也未必有正經工作。
陳玉安不是什麼好鳥,煙柳也不是什麼好餅,嗟來的倆姑娘來了,從樓上走下來的,DuangDuang的,韓佑回頭嚇了一跳。
“這兩台正方形物體…”韓佑吸着涼氣:“是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