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大捷軍報
十六日,正好十六日。
大量的火藥被運送到了各處大營之中。
大量的戰船整修完畢,停靠在了深海區域。
大量的軍伍接受了倉促而又高強度的訓練后,登山了戰船。
這次跨海異國征戰,韓佑最缺的就是時間。
雖然封鎖了海域,卻不能排除瀛賊那邊提前得到消息做準備。
爭分奪秒,早去一天,就多一份成功的把握。
十六日,從募兵動員到趕製火藥,這種速度已經很快了,快的瞠目結舌。
賀奇說如果再給七日的時間,火藥產量可以翻倍,要是能夠心狠一些,將製作火藥的人全部一輩子看管起來,超級加倍,火藥產量翻倍再翻倍。
韓佑等不了了,一日都等不了,每日都在催促着,即便如此也耗費了十六日。
不算準備完全,可天下間哪有什麼戰事是準備完全的呢,現在的戰船、軍伍、補給以及火藥數量,已經達到了韓佑的最低要求,既如此,大軍登船,就在今日。
“看到了嗎。”
一身戎裝的韓佑站在旗杆上,輕聲呢喃着:“看到了嗎,這才是我大周好男兒,千里殺敵,只為復仇,欺我中華永不饒恕,唯有以血拭刀殺的屍骨成山,方能震懾天下魍魎鬼魅。”
王山抽出短刀砍斷了罵聲,多日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余雲遙掉在了地上。
渾濁暗淡的雙目望向踏上戰船的軍伍們,老淚縱橫。
“原本,你有這樣的機會,不止一次。”
韓佑蹲下身,抓着余雲遙的頭髮讓他抬起頭來:“睜開你的狗眼看一看,好好看一看,誰言東海無男兒,說,誰言東海無男兒!”
狠狠將余雲遙甩開,韓佑冷哼道:“東海非男兒,只有你余雲遙,正是因為你余雲遙將東海變的沒了男兒,你是罪人,千古罪人。”
余雲遙的聲音,無比的沙啞,蒼老。
“老夫…老夫想…想登船。”
“去你媽的。”韓佑一腳將余雲遙踹翻:“你不配!”
余雲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淚如泉湧。
是啊,正如韓佑所說,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承受所有應有的代價。
“你以為我沒調查出來嗎,當年酉州建造戰船工料全部被燒,正是出自你的手筆。”
韓佑越說越怒,越怒越無法壓住內心的殺意。
“是因為你怕,你不敢踏上戰場,是因為你怕你死在了海上,是因為開戰後你要是打輸了便沒辦法當大帥,是因為你貪戀權位,是因為你貪生怕死,正是因為你這樣的賣國賊,你這樣的叛徒,你這樣應該千刀萬剮凌遲而死的畜生,東海三道冤死了不知多少百姓!”
余雲遙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
韓佑說的不錯,當初酉州建造戰船的工料全部被燒,正是余雲遙幕後主使的。
不過韓佑只說對了一半,余雲遙不敢開戰的根本原因並不是怕死,而是知道打不過
他比朝廷,比皇帝,比誰都了解那時瀛島船軍的實力。
莫說開戰,就說開戰之前,只要東海敢大力建造戰船,瀛島船軍必會聞風而動,到了那時,一樣會不惜餘力毀了所有建造戰船的工料。
這才是余雲遙下定決心派人火燒酉州工料的緣故,他知道,打不贏,打之前,戰船就建不成。
當年他去京中請罪,何嘗不是真的請罪。
奈何,他成為了“英雄”,成為了鐵肩擔道義仁義無雙的英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知道偽善的面孔所帶來的一切,遠遠比奮力殺敵老實本分獲得的更多。
“萬興…”
余雲遙低聲說著什麼,喃喃自語着:“萬興,萬興帝…”
“哇的”一聲,余雲遙大哭了出來,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日入京,入宮,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如紙的萬興皇帝對他說,對他寄予厚望,將萬興皇帝的牽挂、期望、一生的抱負都交給了他。
“死吧。”
韓佑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把奪過王海手中的短刀,狠狠插在了余雲遙的後背上。
“韓…佑…”
強忍着劇痛的余雲遙閉上了眼睛,聲如蚊吶,韓佑,你若早來東海,該有多好,該有多好。
雙手用力抓住短刀的韓佑滿面猙獰:“出征祭旗,你余雲遙最是合適不過,好走,祝你下地獄遭受永世折磨!”
余雲遙笑了,留着眼淚笑了,直到雙目徹底失去生命光澤時,也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釋然或是解脫。
他相信韓佑所說,他相信自己會下地獄,會遭受永世折磨,他也更加希望,自己會下地獄,遭受永世折磨,用來恕罪。
抽出短刀,韓佑接過王海遞過來的披風,回頭望向了營地外的司空昭。
“等我。”
“等夫君。”司空昭重重點了點頭,輕聲道:“就在這裏,就在東海,就在桐城,等夫君,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您不歸,妾不走,凱旋。”
韓佑深吸了一口氣:“擊鼓。”
一聲“擊鼓”,韓佑翻身上馬,揚梯前往了數不勝數的小舟區域。
與此同時,邳州、黑沙城、長野,十餘處沙灘上,都有着無數軍伍坐上了小舟,登上了戰船。
前朝至今,規模最大的復仇計劃,開始了!
…………
京中,宮中,早朝。
坐在龍椅上的天子瞠目結舌。
滿朝文武望着剛遞上來軍報的雜兵,無不倒吸涼氣。
“三萬瀛賊,悉數全殲?”
老八震驚的不要不要的:“還是夜襲,只有一人戰死,四人受傷?”
“是,一人戰死,四人受傷,三萬瀛賊皆斬,擊沉戰船三十六艘,奪船四艘。”
風塵僕僕的雜兵抬起頭:“斬獲應是三日後送入京中。”
要是這事和別人有關,朝臣們肯定該出班質疑了。
剛到東海,被夜襲,還是三萬人,三萬瀛島正規軍,能守住就不錯了,打贏了,全殲,戰損低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怎麼可能?
但是吧,這事和韓佑有關。
當初有人質疑過韓佑,在南關,非但質疑,還滿世界說韓佑冒功,然後這群人現在在四季山莊儀刀營地牢中享受終生包吃包住了。
朝臣們不質疑是不質疑,斬獲都快送來了,做不得假,韓佑也沒必要作假,這傢伙是出了名誠實,說弄死誰全家就弄死誰全家,沒有吹牛B的習慣。
“黃愛卿。”
不質疑是不質疑,好奇肯定是無比好奇的。
老八看向一群兵部將領們:“即便靠着火藥之利,韓佑那七千人如何抵禦的住三萬瀛賊?”
兵部將領們面面相覷,畢竟是本職工作,都知道朝廷佈局東海,將來打瀛賊,怎麼可能不了解那邊的情況和海戰相關的事情。
就是因為了解,反而更懵了。
黃有為不懵,他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該怎麼答覆。
“本官知曉你。”
黃有為出班看向單膝跪地的雜兵:“當初在南關,亂黨趙豹欲刺殺韓監正,你護着少尹力戰三人,丟了兩根手指,是也不是。”
雜兵張奎神色微變:“大人知曉卑職?”
“知曉,韓監正當初與本官在山莊中許久,提及過你,你姓張,韓監正還給你取了個外號,叫做老八,因為你只有八根手指。”
張奎的眼睛瞬間濕潤了,感動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東海給韓佑立馬生個孩子。
他一直以為韓佑根本不記得自己姓什麼,因為韓佑從來沒睜眼看過他一眼,也從未重用過他。
龍椅上的周恪有些不樂意了,看着雜兵,滿面不爽。
老八不是韓佑對朕的專屬“愛稱”嗎,你他娘的也配,莫非想要圖謀不軌造反不成?
黃有為微微一笑:“韓佑叫你老八,可知為什麼嘛?”
張奎滿面困惑,不是因為就剩八根手指了嗎?
“本官當初也不知,就問韓監正,本就傷殘了,為何還要取了外號譏笑。”
黃有為頓了頓,頗為感慨的說道:“韓監正說,痛,不能憋在心裏,越是憋着,越是痛,當痛變成了習慣,漸漸也就麻木了,便不再痛了,至少,不會那麼痛了,正是因為如此,韓監正才喚你老八。”
“哇”的一聲,張奎痛哭流涕。
群臣表情各異,心中五味雜陳。
對於韓佑,很多人是看不爽的,可即便再不爽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韓佑對待自己人,那真的是沒的說,有苦勞,必須弄成功勞,有功勞,那必須封爵,哪怕沒苦勞沒功勞,那也是絞盡腦汁的爭好處。
要知道張奎這樣的“雜兵”很多,當初那些科考作弊被充入儀刀營的倒霉催,一百來個,大家沒聽說過張奎,也本能的認為就是小角色。
的確是小角色,不然大家怎麼會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大人。”張奎使勁擦了擦眼淚,哽咽道:“當初遠赴南地,非是卑職護着少尹,卑職也嚇到了,拿着刀亂砍,閉着眼睛砍的,還是少尹怕卑職害死自己才將卑職拉回去的,並非…”
“錯。”黃有為打斷道:“你不過是個區區校尉罷了,本官自然是相信韓監正的話,你說你是亂砍一通,可韓監正確說你護住了他,那一次遇襲擊,與韓監正並肩而戰者,皆是他的同袍手足,皆是護住了他。”
張奎再次嚎啕大哭。
君臣無言以對,他們無比的相信,如果現在韓佑出現了,說他讓老八乾死老八,那麼老八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衝到龍椅前捅死老八。
“軍中漢子莫要動不動就流馬尿。”
黃有為將張奎攙扶了起來:“現在與陛下說說,韓監正是如何全殲了瀛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