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親離
這一次,從大殿的後面走進來的人,是如今整個後宮之中,身份最為尊貴之人。
大朔前來和親的寶珠公主,哈頓的妻子,如今的和國夫人,陸曼。
哈頓原本以為,采婭既然抓了他,定然也將後宮之中的他的妻子給抓了起來。
他並不關心陸曼的死活,對於他而言,那個女人如今的利用價值已經用完了,她的存在與否於他而言並沒有什麼差別。
故而從回到京都至今,他還未曾主動問及一句有關陸曼的下落處置。
可是眼見着陸曼走出來,服飾妝容一如既往地華麗尊貴,哈頓開始覺察到了不對,並很快意識到,或許陸曼早已和他不是一條心了。
他猛然想到了此前的許多事情。
那次陸曼明明察覺到了他和采婭之間的關係不簡單,他還以為陸曼會去找采婭鬧,以陸曼的性子,此事定然會被鬧大的,他原本也還想着藉此事教訓一下陸曼好讓她收斂一二。
然而等了許久,陸曼卻並沒有鬧起來。
甚至於,他手下的人還看到過陸曼和采婭於鬧市酒樓中相約。
當時的哈頓並沒有放在心中,還道陸曼總算懂事些了。
似乎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陸曼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也漸漸多了起來,原本跋扈的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非但不再在他面前使些讓人厭煩的小性子,還會為他出謀劃策,替他運籌算計,並且在她的這些計謀之下,哈頓還果真再次贏得了耶朗的信任,拿回了兵權。
正因如此,哈頓才漸漸放棄了心中原本要尋機將陸曼休棄的打算,甚至還打算要給她一個和國夫人的榮寵。
可如今看到眼前的一幕,哈頓才算明白過來。
陸曼當初給他出的那些計謀,哪裏是她這樣的蠢貨能想得出來的?那分明就是背後的采婭出的主意罷了!
一直以來,采婭都是在通過陸曼而控制着他的一舉一動,他卻還以為,是自己左擁右抱,將這些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想到這裏的哈頓,眼睛登時瞪得銅鈴一般,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款款走來的陸曼。
如今的陸曼,在珠翠華服的映襯之下,倒果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味道了。
她迎着哈頓的目光看過去,卻沒有絲毫的心虛膽怯之意。
若非是早已對她有所了解,此刻的哈頓定會覺得,眼前這名女子一身正氣。
只見她款步下台,踱步走到了哈頓的面前。
“殿下,您當初如何設計三殿下和五殿下兄弟鬩牆的,應該不會忘了吧,當初您遣人去滅了為您做事的那些人的口,卻沒想到,還是有人逃出了生天吧?”
哈頓心中的憤怒幾乎要將他的眼底燒紅,他眼睜睜地看着陸曼走回去,站在此庫和采婭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油然生出一種絕望之感。
明明是這個女人教唆他讓三五皇子內鬥好坐收漁翁之利的,卻不想,她暗中卻悄悄將自己做這一切的證據都保留了下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他而設下的計謀。
這自然也是采婭教給陸曼的。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對着誰,都別忘了給自己留條後路。
“你這個吃裏扒外的賤人!”
哈頓怒吼着,恨不得撲上前去親手撕碎陸曼。
而這樣的行徑,無異於也將他謀害兄弟的罪行坐實了。
“殿下,您為了謀奪國主之位,真可謂是泯滅了人性,先國主是您的親生父親,您都下得去手!方才那個小內侍是如何進的宮,這些日子妾身早已查了個明白,殿下要不要看看內廷司的記載?您還敢說,他與您無關嗎?這整個後宮之中,參與了當日投毒的宮人早已被悉數揪出,並招供出了幕後主謀,殿下可想要見一見他們?”
哈頓給了陸曼統管後宮的權力,然而卻不曾想到,到了今日,這樣的權力卻使得陸曼更為便捷地查實了他自己的罪行。
某種意義上,這該算得上是自掘墳墓吧?
事已至此,哈頓如同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
他沒想到,一個與他耳鬢廝磨多年的紅顏,一個是甘願為他凈身入宮的下屬,一個是千里迢迢來與他和親的妻子,他們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齊齊地選擇了背叛他。
而堂下的朝臣和宗親們,到了此時也終於確信了他們的新國主竟然真是這麼一個弒君篡權的亂臣賊子。
而他們,也終於再度地齊齊發聲,否認了哈頓的國主身份。
原本哈頓當日便是匆匆宣佈了耶朗死前的口諭而已,但耶朗既為他所殺,那他在耶朗死之前傳出的口諭定然也是假的,且哈頓當日一來心虛,二來急着返回邊境攻打臨照好為自己正名,故而並未舉行真正的登基儀式,如今這些百官們甚至都無需讓他重下退位詔書,便可直接否認他這個國主的存在。
自此之後,北桑的歷屆國主之中,也絕不會出現哈頓的名字。
如今百官們要做的,便是推舉一位新任國主了。
既耶朗並未留下諭旨,國主之位便當由眾臣在諸位皇子之中擇賢推選。
而如今,能夠擔當此任的,也就只有大皇子此庫一人了。
至於哈頓,便只有鋃鐺入獄等待伏誅的份兒。
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哈頓,采婭的眼中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奇異的光亮。
她招了招手,便有侍衛進來,將丟了魂兒一般的哈頓拖下去了。
等待着他的,除了牢獄和死亡,還將會有無窮無盡的黑暗與恐懼。
所有朝臣散去之後,殿內只剩下了此庫、采婭和陸曼三人。
此庫卸下了此前在眾人面前一直緊繃著的肅穆。
“采婭,謝謝你,若不是你,只怕父上和幾位弟弟在泉下也難得安寧...”
采婭打斷了此庫的話,“大殿下言重了,采婭不過是將事實真相揭露出來而已,這其中也少不了寶珠公主的功勞。何況哈頓作惡多端,天理昭彰,這些罪惡總是要曝光的。”
此庫點了點頭,又道:“我聽說,你很喜歡騎射練兵,若你願意,安民將軍此前麾下將領便還由你...”
“殿下說笑了,”采婭沒讓此庫把話說完,“采婭不過一介弱女子,怎能擔起護國重任,至於騎射那些不過是一時興之所至而已,殿下切勿當真。”
此庫不再勉強,私心裏講,他也不願采婭真的帶兵出征,再次逃離他的視線之外。
“那便如你所願,我也希望你能盡享和樂,免收跋涉之苦,日後...”
采婭第三次打斷了此庫,“殿下,今日之事,您還未曾對有功之人加以獎賞。”
此庫見采婭看向了陸曼,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對采婭有些過於熱絡了。
“你說得對,今日之事,弟妹可謂是大義滅親,不知你想要什麼樣的獎賞?”此庫轉向了陸曼。
此庫從心底里不喜歡陸曼,但陸曼幫了他們這是事實,故而他不得不有此一問。
陸曼款款施禮,道:“妾別無所求,只懇請殿下准妾能返回故國與親人團聚。”
這樣的要求,倒是很令此庫感到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