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鈞瓷殘片
南飛凡是真的愛瓷器,平時賺的那點工資幾乎全搭在這項愛好上了,本來長得高高的個子,相貌是相當的不錯,可就是因為練和泥、揉泥、摔泥,每天都灰頭土臉一身的臟。
這次失業以後,南飛凡足足四個月沒再去想找工作的事,他早出晚歸,一門心思地提高創作技巧,有時間總和幾個朋友湊在一起討論。唯有周六這天肯定是要回家跟父母住的,那是一個兒子的孝心。
誰能想到這份孝心直接成了壓倒親情的最後一根稻草呢?他爸媽本來就覺的他是在玩物喪志,日常生活里又是矛盾重重,小事累積得多了,終有爆發的一天。
瞧,他這不就被趕出門了嗎?
南飛凡沮喪了一會,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怒目而視,自己跟自己強調,不對,這次是他離家出走,絕不是因為挨了揍沒面子,在家裏真的住不下去的緣故。
內心活動過於豐富,南飛凡根本沒注意到,動車不知在什麼時候開始減速,緩緩在某個不是很出名的小站停了下來。上下車的旅客並不多,動車只停留了兩分鐘便繼續前行,他身邊那個渾身都是嗆人煙味的大爺,也換成了一位穿着休閑裝,帶着貝雷帽,還架着太陽鏡的年輕女孩。
女孩背着個雙肩包,懷裏拎着一隻布袋。
她一落座,立即從布袋裏取出了素描本,翻開其中一頁,拿着本子裏夾着的鉛筆,繼續她的繪畫。
兩人緊挨着坐,距離非常地近。
哪怕南飛凡沒有刻意去看,也能偶爾略過去的眼尾餘光里,瞥見女孩子畫的是一套茶具。
女孩的素描功底非常好,即使只是對照着夾在素描本一側的照片,她也準確掌握到了其中精髓,將光與影、明與暗,僅用鉛筆線條便能表達得非常到位。顯然,這只是日常簡單的控筆練習罷了。
畫好了茶具,女孩將素描本直接翻頁,又對着另一張歐式設計的餐盤,重新畫了起來。盤子上有歐洲中世紀風格的貴婦,是端莊的坐姿,手上捏着羽毛做的帽子,很是有種人間富貴的氣質。靜物里藏着人物,難度比之前增加了許多,但這難不倒女孩。她右手握着鉛筆,左手習慣性地捏着一塊橡皮,素描本是以四十五度角架在了小桌板上,特意墊了兩本書,調整出她習慣的高度和角度,以方便她作畫。
整個高鐵車廂的人似乎都在看着手機,唯有女孩,在幾十分鐘的時間裏,注意力始終放在畫板上。哪怕已察覺到南飛凡時不時落過來的目光,她也根本不受干擾,專註而忘我地畫著。
餐盤畫好,女孩似乎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她又把素描本翻了一頁,這一次,夾在本子上方的照片,引起了南飛凡的注意。
因為那是一塊青如天,面如玉的鈞瓷斷片,只有孩童巴掌大的一塊,因而看不出沒損壞之前的原物是什麼。
南飛凡真正驚嘆的是這殘片的顏色,似乎正應了周杰倫的那首《青花瓷》裏最經典的一句: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