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註定的告別
阿霧談好了投資,楊素青也跟縣裏、鄉里分別彙報了情況,於是,在楊氏老窯重新燃起熊熊窯火的第三天,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飛流村。
這座沉寂了幾十年的小村,忽地無比熱鬧。村頭村尾,喜氣洋洋,所有在家的村民都出來看熱鬧。楊素青與那些衣着得體的陌生人站在一起,他們從村頭走到了村尾,駐足於老城牆,採訪了老匠人,又到了大食堂,與飛流村的三十九位老人一起,吃了個熱熱鬧鬧的午飯。大食堂如往常一樣,兩葷兩素一個湯,不是多豐盛的美食,卻是每一道菜都有家的味道。老人們喜歡,阿霧和她帶來的那些人物也很喜歡。
一餐飯結束,車子開啟,帶走了飛流村的熱鬧。
阿霧站在村口,望着車隊遠去的背影,她歪頭朝着楊素青和南飛凡笑:“看來,咱們的飛流村陶瓷博物館很快就能與大家見面了。”
“阿霧把事情想的很周全,不止帶來了投資,還把縣裏的政策全拉過來,有你在實在是好,替我們把考慮不周全的地方全安排妥當,一切才會如此的順利進行,我必須代表飛流村的二百多位村民感謝你,也替我的三十九位爺爺奶奶感謝你。”楊素青春風滿面,有多少年沒有如此高興過了,他想矜持一點,不要把情緒表現的那麼徹底,可很快,他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
今天來的這些人,有阿霧找來的投資人,也有縣裏主管部門的領導,在來到之前,兩方已經有了初步的意向,而到飛流村考察之後,三方都同意在老城牆正後方的一處空地上建起飛流村陶瓷博物館,當場簽署了相關文件,未來一個月,資金到位,政策到位,施工方也會到位。在一切條件全滿足的情況下,寬敞明亮的展廳將拔地而起,或許它不會像市裏的博物館那樣宏偉,可是對於飛流村來說,這便是一個醒目的標誌,以今天為線,區分了過去和未來。
阿霧搖了搖頭,風兒溫柔的吹亂了她的髮絲,為她多填了幾分鬆弛的溫柔。
“這件事能如此順利,也是你們飛流精神團隊配合到位,坦白說,我根本不敢想那麼複雜的一件事,每一個步驟竟是如此的順利,所遇到的阻礙幾乎算不上是阻礙,似乎冥冥中早已註定,飛流村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飛流村欠缺的很多,人力物力財力,我們是一樣沒有;可飛流村的底蘊也是豐厚的,作品、匠人、文化、歷史、傳承……我也是按照你的要求做出進一步精確的盤點之後,才豁然發現,原來我們這裏不比任何地方差。”他振奮的攥了攥手指,此時此刻,真的很想迎着風的方向,用力大喊出聲,藉此紓解掉沉寂在心底許久的壓抑情緒。
阿霧笑了起來:“寶玥齋和飛流村的那份合同你看過了嗎?”
她是商人,無利不起早的商人,絕不會在沒有任何訴求的前提下去做任何一件事。
既然做了,還做的那麼多,當然得提出要求。
阿霧並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對。
南飛凡單手插兜,一直站在不遠處的他,在這時邁步向前:“那份合同的條款,有幾項需要增改內容。關於修改的意見,我已經標註妥當,稍後小熙會發到你郵箱。”
阿霧挑了挑眉,頗為有趣的說:“你們找了律師?”
南飛凡搖了搖頭,對此並沒有要去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回:“飛流村要發展,也不能稀里糊塗的發展,我想,阿霧也希望能看到這樣的飛流村吧。”
阿霧聳了聳肩,她抬手,將碎發輕輕掖到耳後。
司機已經在提醒時間了,阿霧向前走了幾步,手指搭在車門上。正要彎身上車,忽然動作停下,她轉頭,望向楊素青,也是在看南飛凡:“有時候我真是很羨慕你們,年輕而有活力,團結在一起,為了共同的目標,哪怕再難再辛苦,也總有用不完的勁兒。這樣的生活,我在我的二十幾歲時,也曾幻想能夠擁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小夥伴,只可惜,行走一路,也註定了是要單打獨鬥,一個人面對所有難關,一個人去掃清所有阻礙。”
南飛凡並不理解她是在表達什麼,可是,阿霧極力壓抑着的感傷,他似乎還是接收到了的。
“阿霧現在依舊年輕,而且我相信,未來,咱們依然是站在一起的夥伴,你早已是飛流精神團隊的一員。”
阿霧愕然:“我是嗎?”
南飛凡使勁點頭:“你為咱們的老匠人們做了那麼多事,你更是幫飛流村做了那麼多安排,你當然是。”
阿霧下意識否認,可當她坐上車子,望着遠山的方向,離那座小村越行越遠時,一抹愉快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噙在了嘴角。
參與並見證了一座具有悠久歷史的小村重煥活力生機的感覺,真的比談成一樁利潤豐厚的大生意要爽的多。當然,她補充,作為商人,她也會獲得相當的利益,這才是真正讓她感到振奮的。
至於內心深處那個在輕輕反駁的聲音,她認為並不重要,便乾脆只當是沒有聽見,直接忽略掉了。
……
郭梓熙為了畫展所準備的最後一幅畫,命名為《火》。她的畫中,楊家老窯內正在燒制着瓷器,幾位老人彎着腰身,眼神殷切的盯着窯內跳躍的火焰,年輕人忙碌的在一旁搬搬抬抬,小孩子蹲在角落裏玩陶泥,三代人都在同一畫面之內,期盼着、等待着,那一座小山村註定是要以浴火重生的方式,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大部分的畫作都已經送走了,裝裱之後,它們會被掛在畫廊內,會有很多遊客來參觀,透過一幅幅畫作,他們會看到一座位於山間的小村,它不止有美麗的風景,可親可愛的村民,還有厚重的文化,延續的歷史,以及煥發生機的希望。
用畫展的方式,完整的展現了一座百年小村,這是郭梓熙用幾年的時間,遞交上的答卷。她不知道觀眾會為這個創意打幾分,於她而言,將內心深處最期待的畫面一一以作品的方式來表達,便是她所交上的最滿意的答卷。
小畫室內的瓷器都已經被送了回去,南飛凡端了一盆水過來,正在幫忙的打掃。
“你的畫展放在了深圳,真的太遠了,我本來還想去看呢。”
類似的抱怨,南飛凡已表達了無數次,最近幾天,他一直跟在了郭梓熙的身旁碎碎念,而似乎是感受到了離別的悲傷,郭梓熙也由着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