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狹路相逢
今日的轎子過於顛簸了，穆青青在花轎里左搖右擺的，一會兒磕了腦袋一會兒撞了胳膊。
偏她一身嫁衣瑣碎，手都露不出來，更是護不住頭。
於是她隔着帘子喊嬌杏，“嬌杏，這是做什麼呢？轎子這麼顛簸。”
“回姑娘，是在顛喜轎呢，寓意夫妻和和美美，您稍稍忍耐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穆青青被嚇得一個機靈，因為回答她的人不是嬌杏，是一個陌生的、屬於老者的聲音。
嬌杏去哪了？
她趕緊揭開蓋頭，掀開轎簾往外看，目光正對上一對滴溜溜的眼珠，那是喜婆的眼珠。
喜婆陰惻惻開口，語氣有些瘮人，“穆姑娘，新娘子可不能自己隨意掀開蓋頭，否則是會大禍臨頭的！”
穆青青趕緊縮回了轎子，仍舊心有餘悸。
她差點兒忘了，自己這遭是要成親，嬌杏理應不跟在身邊。
可即便如此，那喜婆的話也過於詭異了些，哪有喜婆會在大喜之日，詛咒別人大禍臨頭的呢？
穆青青右眼皮子跳了起來，總覺得今日恐怕真會有禍事。
不祥的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轎子就猛地停了下來，只聽外頭兩個小廝對罵。
“來着何人？這可是攝政王府的花轎，還不速速讓開！”
“呸！攝政王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家公子可是刑部尚書的獨子，難得娶妻，絕不能讓你們壞了好兆頭！”
“你讓開！”
“你讓！”
……
雙方對壘，叫罵了半晌，看熱鬧的人都聚過來，興緻勃勃地討論着輸贏。
寧牧川面色冷峭，陰沉的嗓音中壓抑着怒氣，“蘇公子，大喜之日，本王不想生事，你現在立即讓開，雙方面子都過得去。”
蘇蘊則雖看起來文質彬彬，不會舞刀弄棒，但到底是刑部尚書家的公子，自有幾分氣勢在，也不願退讓。
“寧大人，在下也是頭一回娶妻，自然也想要個好彩頭，不如還是您讓一讓吧。”
眼見陷入僵局，寧牧川緊抿薄唇，顯然是怒了。
他歷經千辛萬苦好容易能在今日將青青迎進門，今早還信誓旦旦要護住她，怎可能這麼快就認輸呢？
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叫青青受委屈。
“本王最近聽聞蘇尚書捅了簍子，為了拉攏大皇子，竟將十七皇子的親信從刑部踢了出去。恰巧那位親信正是刑部的頂樑柱、青天大老爺，後頭接手的人料理不了這麼大的攤子，導致無數冤案錯案橫生，百姓朝臣怨聲載道，如今聖上案前彈劾刑部尚書的摺子已堆成了一座小山？”寧牧川的語氣淡淡的，但話中不乏威脅之意。
蘇蘊則兀自一怔，隨後笑了笑，“那又如何？難道我給你讓了路，你便能幫我父親扭轉乾坤？”
寧牧川搖頭，“自然不能。”
蘇蘊則感覺自己被耍了，惱羞成怒道：“那我與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寧牧川漫不經心道：“但本王可以讓你的父親死得體面些，留個全屍！”
蘇蘊則一張臉氣得發白，攝政王就了不起嗎？攝政王就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嗎？這簡直是在以權勢壓人。
他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寧大人，現在的江山還不是你寧家的！”
“江山的確不是寧家的。”寧牧川面色平淡如水，氣勢卻宏如江河，“但那些彈劾你父親的摺子，如今正堆在本王書房的桌案上。”
此話用意再明顯不過，寧牧川是想警告他，刑部尚書的命捏在他手裏。
只需他一句話，蘇蘊則的父親就得死，說不定還會連累蘇家滿門。
人人都怕死，蘇蘊則也不例外，在他眼裏，尊嚴跟死相比便不算什麼了，更何況，今日這路無論是他讓還是寧牧川讓，真正失了尊嚴的都是寧牧川。
至於為什麼，等過了今夜他便明白了。
蘇蘊則氣得發白的臉上漸漸漾出笑意，他恭敬地一拱手道：“寧大人權勢滔天，在下不敢與您爭鋒，這就讓路！”
說罷，領着浩浩蕩蕩一堆人往旁邊挪了挪，兩邊花轎上的新娘都受了顛簸，但是轎子離得遠，新娘子聽不清二位新郎官的話。
穆青青一頭霧水，只知道花轎停了一會兒便繼續走起來了。
不多時，轎子便進了門，轎子從大門口抬進去，仍舊繞了府邸一圈，只是不知為何，她覺得路上用的時辰似乎比出來時少了不少。
許是抄了近路吧！寧牧川定是想快些拜堂，快些洞房。
唉，天下間男人果然都一樣，凈想着閨房裏那點子事兒，永遠樂此不疲，就連看起來清醒克制的寧牧川也是如此。
邁過了火盆，往身上扔了子孫果子，緊接着便是拜堂。
等將這些瑣碎的繁文縟節一一過完，天色已被染成深墨，有幾點星子在空中閃爍，只是星子的光芒太過微弱，被燈火通明的燈籠蓋了過去。
當然，外頭髮生的一切景象穆青青通通瞧不見，因為她頭上矇著紅蓋頭。
由一位陌生丫鬟牽引着進了房間，她低着頭，透過蓋頭的縫隙看着燭火灑落的暖光，雖是冬日，屋子裏卻溫暖如春。
丫鬟將她引進房中便轉身離去，穆青青叫住她，問了想問已久的問題，“你是烏金閣的人嗎？是攝政王叫你來伺候的吧，能不能替我跟攝政王說一聲，讓他喊嬌杏過來。”
丫鬟將伸出去一半的腿又收回來，疑惑地看向那位新娘子，“您在說什麼？我有些不明白，什麼烏金閣，什麼嬌杏？這裏是懸月居啊！”
穆青青咦了一聲，攝政王府有叫懸月居的地方嗎？她怎麼從未聽說過。
再說了，寧牧川成親，怎麼可能會不在烏金閣里洞房呢？
“你搞錯了吧！”穆青青騰地站起來，伸手想將蓋頭扯下確認，可手還未來得及將蓋頭扯下，就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捉住了。
這隻手怎麼這樣涼？寧牧川的手常年熱得燙人，故而身旁的人絕不可能是他！
男人示意丫鬟趕快出去，隨後將穆青青的雙手綁住，拿黑布蒙住她雙眼，狂喜道：“穆姑娘，我可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