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
乾清宮內,諸位后妃大臣早已落座。
蘇茉坐在女眷席中,時不時瞥向穆青青,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從小門溜進來,氣喘吁吁,臉色微紅,想必是在外頭與那男子做了些不正經的勾當。
她嘴角一勾,輕蔑道:“哼,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沒見過男人似的,什麼阿貓阿狗都要上前拉拉扯扯一番。”
等會我非要扯掉你那層人模狗樣的皮,叫牧川哥哥認清你的真面目。
太監的一聲唱呵打斷了蘇茉的遐想。
“聖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果真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滿頭華髮已經染上霜雪,連走路都需要小太監攙扶。
“皇上,您來了,快坐下,別累着了。”皇后體貼小意地親自上前攙扶。
皇帝沖她微微一笑,眼裏心裏皆是柔情蜜意,“皇后不必太過操勞。”
帝后在外人眼裏是老夫少妻,看起來不甚般配,皇后心中作何感想世人不知,但皇帝卻是真心實意地喜愛皇后。
皇上是明君,卻仍為她做下了許多荒唐事,譬如因她一句話便不再選秀,甚至罷黜六宮大部分無寵的后妃。
宮裏也許久沒進過新人了。
這對於平常百姓家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作為一個坐擁天下江山的皇帝而言,卻是彌足珍貴的一片真心。
皇帝老雖老,天生一股帝王之氣卻並未消逝,他坐入主位后,輕輕一抬手道:“開始獻禮吧!”
乾清宮外排隊獻禮的隨從丫鬟次第而入,個個捧着珍貴的寶物,周丞相的親隨也在其中。
一會兒只要皇帝親手打開那個捲軸……
“你在看什麼?如此出神?”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孩子走上前來,背着手,故作老成地看着她笑。
穆青青訝異抬眸,“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板着個小臉兒,拿起一杯茶往口邊兒送,卻故意將茶潑在了身上,隨即擺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啊呀!穆姑娘,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將茶潑到我身上了。”
穆青青皺了皺眉,這茶明明是他自己端起來,又自己倒在身上的。
不會吧,難道十七皇子瞧我不順眼,想栽贓嫁禍我?
“十七皇子,可真是抱歉,我這就幫你擦乾淨。”她趕緊在口袋裏翻找帕子,卻發現帕子不翼而飛了。
剛想問嬌杏借一張,卻冷不丁瞧見十七皇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十分享受地欣賞着她手忙腳亂的樣子。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十歲的孩子身上,實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好整以暇地看她,眼中似有深意,“怎麼?帕子丟了?”
“是啊,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那我這一張給你吧!”十七皇子從袖袋之中取出一方帕子,白色絲綢為底,其中一角綉着栩栩如生的綠色蜻蜓,與她丟的那個一般無二。
穆青青將帕子接過來,有許多問題想問,卻不知要從何問起,“十七皇子……”
對方不再與自己計較濕透的衣衫,謙恭一笑,“若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穆青青望着對方遠去的背影發愣,直覺告訴她事情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十七皇子到底想做什麼?
耽誤了這一會兒,獻禮的長隊已少了一半兒,方才那位親隨已在近前,穆青青屏住呼吸,細細聽着太監唱名。
“禮部侍郎送上玉觀音一對!”
“戶部尚書送上純金萬佛像一尊!”
馬上就要輪到周丞相了,穆青青攥緊那方帕子,捏了一把冷汗。
親隨緩步上前,一個太監接過黑色布袋,另一個太監在禮單上寫書下幾個大字,同時太監唱起了名。
“周丞相送上京綉佛像一幅!”
話音一落,就聽見拿着黑色布袋的太監尖叫一聲,將繡像丟到了地上。
“小賢子!你幹什麼呢?連個畫像都拿不住,不想要腦袋了?”大太監林讓高聲斥責,拿着浮塵打那小太監的腦袋。
小賢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聲音顫抖道:“小賢子有罪,可是那畫像……那畫像實在恐怖,嚇到奴才了。”
“一副佛像能有什麼好恐怖的?我瞧你是在給自己辦事不力找借口!”林讓一邊兒說,一邊蹲下身子將那幅畫像撿起展開。
饒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林讓,也不禁嚇得手抖了抖。
“出什麼事了?”皇上目光往下一瞥,面色不虞。
林讓哆哆嗦嗦道:“回稟陛下,這、這佛像上畫著一個鮮紅的死字。”
皇上面色大變,音調陡然拔高几個度,衝著周丞相怒斥道:“周丞相,你竟敢藐視先祖,奉上了這等不祥之物,是何居心?”
周丞相嚇得後背被冷汗浸濕,搖搖晃晃走了出來,跪倒在地,“老臣不知啊,這定然是有奸人陷害!臣的愛妾柳氏每年都會獻上一幅京綉佛像,從未出過岔子……”
“放肆!你的意思是柳氏出不了岔子,出岔子的是朕了!”
龍顏一怒,沒人敢違抗。
“不,臣並無此意。”周丞相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眼珠子一轉,指向一旁的親隨道,“定是他乾的!”
親隨此刻早都把腸子悔青了,他知道一定是方才接近她的宮娥乾的,可他無憑無據,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去哪裏找那個宮娥?
就算說出真相,恐怕也沒人相信。
“奴才辦事不力,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皇上緩緩將視線落在他頭上,給他帶來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威懾感,“來人!搜他的身!以防他攜帶利器傷人。”
“回稟陛下,奴才搜出了這個。”
太監遞上去一方女子所用的帕子,皇上拿起帕子來仔細端詳,上頭綉着一隻栩栩如生的綠蜻蜓,“這是何人的帕子,可有人認識?”
皇后聞言一看,嚇了一跳。
穆青青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蘇茉忽從席中走出來,朝着陛下施施然行禮道:“陛下,臣女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方手帕,可否讓臣女仔細瞧瞧?”
蘇茉拿起帕子只瞥了一眼,就語氣堅定道:“這方帕子的主人是……”
她的目光在席中巡竣一圈,最終落在了穆青青身上,彎起唇道:“是穆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