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都是圈套
一朝繁花,一朝枯骨。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難,無暇去同情別人。
譬如水仙,昨日還能與攝政王朝夕相伴,今日便被無情地丟出了王府。
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刁奴,更是連一枚銅板都沒給她留,將其盡數中飽私囊,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水仙身無分文,可憐兮兮地走在街上,吞着口水,看着小攤上熱騰騰的包子。
小攤老闆嫌棄她骯髒,轟蒼蠅似的將她趕走。
身後一個溫柔可親的聲音傳來,“水仙,你想吃包子嗎?”
水仙驚詫回頭,一張茉莉花般淡雅脫俗的面孔出現在她面前,“蘇茉小姐?”
蘇茉柔柔一笑,“方才這個小攤販對你無理,我便做個好人,替你教訓一下。”
說罷,幾個壯漢圍上來,將包子鋪老闆按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攤子也被掀翻砍碎,香軟的包子滾落到地上,被踩成了泥。
而穆青青此刻,也被踩成了泥。
周芙輕輕撫着肚子,站在八王府門前,而穆青青跪在她腳邊。
往來百姓將她團團圍住,指指點點。
“那不是被八王爺休棄的八王妃嗎?”
“什麼八王妃?她現在不過是一個被掃地出門的村婦,比你我都不如。”
“小聲點兒!別被攝政王聽見了,你沒聽說嗎?攝政王逼着八王爺寫下休書,然後將她帶回攝政王府當通房了。”
謠言像長了翅膀,飛得漫天都是。
穆青青想不聽都不可能,她強忍着淚水,跪在地上,將自己的自尊踩在腳下。
她顧不了這麼多了,要想救小憐,只剩下這一條路能走。
但穆青青從來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因此她現在走的每一步,都經過了慎重考慮。
雖然回到王府在別人眼裏是一個愚蠢的決定,但這也是她唯一的機會,唯一轉敗為勝的機會。
“周側妃,求求你讓我見一見八王爺!”穆青青跪在台階下卑微地乞求着,扮演着一個不甘心被夫君拋棄的可憐女人。
可惜大家瞧不見她的可憐,只瞧見了她的可悲。
周芙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笑,得意地揚起下巴,“下頭跪着的是哪裏來的鄉野村婦?我怎麼不認得,莫不是來打秋風的吧!”
這譏諷惹來了圍觀者的嘲笑,笑得穆青青無地自容,她低垂着頭,聲如蚊蚋,“我、我是穆青青。”
“哦?穆青青是誰?與我們王府有關係嗎?”周芙挑着眉,故意逼她說出自己是被休掉的棄婦,故意想看她的笑話。
穆青青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若不滿足周芙變態的報復心理,是進不了王府大門的。
“回側妃,民女是被八王爺休棄的八王妃。”
似是終於出了一口心中惡氣,周芙抿着嘴笑了笑,“哦,原來是被休掉的八王妃啊,你倒是臉皮厚,在外頭偷野漢子不說,還敢回來找打?”
穆青青順從道:“側妃說的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還請您給我機會,向八王爺道歉。”
“痴心妄想!”周芙咬牙切齒,可為了騙穆青青回府,奪她運道,此刻只能極力忍耐道,“雖然王爺不願見你,但我可以替你求求情,你就先在門口跪着吧。”
她轉身進了府,朱漆大門被砰的一聲關緊,獨留穆青青跪在門外。
看熱鬧的人等了好一陣子,也沒人出來,漸漸覺得無趣,都散了。
可穆青青不能起身。
直到天邊染上霞色,烏金西墜,仍沒有人出來。
好在穆青青早有準備,知道對方會給自己下馬威,因此提前在雙膝處縫了柔軟的護膝,以防受寒疼痛。
溫天祿負手立在青藤苑中,看着早已空無一人的院落。
這裏有她時,他幾乎不願踏足,這裏沒她了,他反倒時常走進來看。
人總是不願珍惜眼前人。
周芙走上前,替他披上一件風衣,溫天祿忽然開口,“她還在外面跪着嗎?”
白皙的手指一頓,周芙遲疑道:“是。”
“跪了多久了?”
周芙打量着溫天祿的神色,知道他心疼了,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怒氣,“不過兩個時辰而已,王爺,她那般羞辱您,棄您如敝履,您該多給她點兒教訓,好叫她真正知錯。”
“本王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她!”溫天祿捏緊拳頭,“還有不少苦頭等着她吃呢!”
夜深風冷,穆青青凍得鼻子通紅,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片片枯葉隨風而起,落在她身側。
一名書生氣十足的男人在冷風中搖着摺扇,遠遠站在巷角,靜靜看着那個身影。
良久,才緩緩開口,“妹妹,你這計策可真是夠毒辣的。先是旁敲側擊地蠱惑寧老夫人,給水仙說好話,經過寧老夫人的一番誇讚,讓水仙誤以為自己有機會成為寧牧川的妾,不自量力地接近寧牧川。后又收買了玫瑰,讓她教給水仙親近寧牧川的法子,借水仙之手,教唆寧牧川袖手旁觀,不幫穆青青的忙。好一招借刀殺人,好一招離間計!”
“不僅攪得穆青青怨恨寧牧川,還半點兒不沾手,沒人懷疑這一切都是由你這個溫柔善良的蘇家大小姐做的。更絕的是,水仙被趕出門,你又及時出來充當老好人,順便收了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妹妹,稱你為女中諸葛也不為過了。”
蘇蘊則雙手抱拳,衝著蘇茉鞠了個躬。
蘇茉淺淺一笑,頰邊梨渦俏皮綻開,“哥哥,謬讚了。”
吱呀一聲,關閉已久的大門終於打開,一雙金線蟒紋靴在穆青青面前停下。
一道譏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穆青青,聽說你哭着喊着想要見本王?”
穆青青以為自己足夠堅強,能夠為小憐承受一切屈辱,可當她真的再度聽到這令人作嘔的聲音時,她竟差點兒當場將隔夜飯吐出來。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穆青青強忍住不適,緩緩抬頭,一張絕色的臉上仍掛着淚痕,顯得愈發楚楚可憐,“王爺。”
這普普通通的兩個字,如春風吹進溫天祿心中,盪起圈圈漣漪。
一切仇怨頃刻間煙消雲散。
可是穆青青啊,你終究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