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對峙萬歲殿（4）
“大人什麼意思？”翠微全身血液冰涼，王宣冷靜下來，露出悲痛的表情：“郡主可知……你父王謀反，柳大人也要受牽連的啊。”
翠微握緊了沒有生機的秦王妃的手，要是可以將她的生命傳給母妃多好。
她一直覺得，不管關係如何緊張，只要儘力周全，總能維繫，不至於將事情推到極端。可是眼下，她做了那麼多，卻一點用都沒有。
“母妃，我該怎麼辦？”翠微朝着王妃的屍體，落下眼淚，她從沒想過，竟然會走到這一步。
“郡主，老臣知道你很傷心，但請跟我立刻離開交子務，想辦法結束這場亂局！”王宣試圖哄騙翠微跟他走。
翠微知道王宣說得沒錯，正要起身跟王宣離開，突然一條繩索纏住了翠微的腰，一股力道將翠微拖出了王宣掌控範圍！
“葉安？！”王宣抬頭，只見葉安已經將翠微抓在身邊。
“葉大人？”翠微發現纏着自己的繩子散了，葉安卻半跪在地上，受了很重的傷的樣子：“郡主可不要被這老狐狸騙去當他的肉票，他跟秦王合謀篡位，本官已經拿到了證據。”
“區區郡主，當什麼肉票。”王宣冷笑着看了受傷的葉安，轉向翠微：“郡主不知道吧，葉安真正的名字，是李安，乃逆賊李仙之子！”
李仙，在渠州舉兵謀逆，后被官家清繳，最終兵敗身死的逆賊。
翠微看向葉安……
葉安站了起來，吐出嗓子裏的血水，滿不在乎地道：“是，是，王大人說得對，不過郡主，你沒發現，王妃用於自盡的劍是王大人的嗎？”
翠微這才注意到，遺落在秦王妃屍體旁邊的劍。
王宣凶相畢露！提起腳邊的劍，毫不客氣地朝葉安一劍刺來！恰好此時，交子務外，進來一波箭雨，密密麻麻的弓箭，不留絲毫空隙。
葉安抓着翠微當即在一片狼藉的交子務內奔逃起來。
葉安自從離開開封府，就開始調查，為什麼僖皇子會突然慫恿花辭鏡與金市東跑開封府狀告宰相王宣。
不管王宣是什麼人，那案子都辦得官家非常滿意，突然翻案，豈不是將官家的顏面踩在地上？怎麼看，僖皇子都不像是會為了一個早已蓋棺的案子去得罪官家的人。
果不其然，葉安這麼一查，竟然真的查到了蛛絲馬跡。
僖皇子的近衛，主要有三類人，收服的犼紋者，官家賞賜的大內高手，以及自幼跟着僖皇子長大，一起訓練的二十四近衛。
問題就在二十四近衛中。
“這些近衛里，有三位其實是你父王的內線。”葉安拉着翠微躲進了交子務的密道中：“這三位近衛，聽命周侍生，將你出城的消息，告訴了僖皇子，他這才把你騙回了京城。”
翠微一愣：“騙？葉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安這才發現，為了不讓翠微煩憂，柳素鱗竟然什麼都沒說。但現在繼續瞞着，也不利翠微的安全了，於是道：“這天下，終究是先帝從柴氏的手上搶的。忠於柴氏的舊臣還活着，那些幫了先帝奪權的貴胄還活着，他們全都虎視眈眈，他們只要一個理由，就能推翻當朝，另立新帝。”
倘若先帝沒有因為萬歲殿詭案而亡，亦或是先帝亡故后，繼承皇位的是先帝嫡長子，那麼只要有晉王、秦王全力輔佐，趙宋江山固若金湯。
可問題就出在，晉王起了野心，皇庭內亂。
“現在皇庭大亂，先帝與臨安柳氏的盟約，還有留下的密令，就會成為柴氏與貴胄另立新帝的法理工具。”葉安的臉上露出苦笑：“柳大人太聰明，難以掌控，但郡主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就不同了。”
臨安柳氏，並不是柳素鱗或是柳冰一人，而是一個家族，一個神秘的勢力。
當朝視柳冰為眼中釘，豈會留下柳冰之子？當朝就算對永安公主寵溺有加，最終不也殺了她嗎？又豈會真的將所謂親情放在皇位前面？甚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柳素鱗活到今天？
真正的原因，只是殺不掉罷了。
臨安柳氏，一直在保護柳素鱗。
翠微下意識看了自己的肚子，她意識到一件事，要是臨安柳氏真的存在……也就是說，柳素鱗送她離開汴京，就如同當年他的父母送他離開汴京一樣。
只要她和孩子平安，柳素鱗自己的生死也就不重要了……臨安柳氏會繼續保護翠微和孩子！
“素鱗哥哥是柳氏族長？”翠微突然明白：“若是他死了，那麼族長就會成我們的孩子？”
“對於官家和秦王來說，一個從小長在他們身邊的族長，受他們控制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助力。”葉安嘆氣：“郡主啊，倘若有朝一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再也沒人能制衡官家，這大宋就離消失不遠了。”
這世上有萬萬人，而皇帝只有一人，這一人掌握了天下至高的權柄，但他卻只是一個人。一人之言，一人之思，一人之令，一人之念，一人之欲，就會讓無數人付出代價。而這代價……
是柴氏，是先帝，是昭皇子，是永安公主，是柳冰，是翠微，是柳素鱗，是潁州案上下千人的性命……
任何人，都會成為那個代價。
“陛下！”一名大內侍衛突然出現，跪在官家的身邊，言辭急切：“僖殿下身邊的近衛叛亂了！”
官家瞬間想到了那群在柳素鱗幫助下，歸順了僖皇子的犼紋者，立時眼神如刀劍，看向柳素鱗：“犼紋者？你是故意拖到現在才說王宣的真實身份！”
柳素鱗沒有否認，並且問道：“在陛下心中，僖皇子究竟是皇儲，還是棋子？”
僖皇子是官家的次子，而皇長子的母親已經病故，他也自幼體弱多病，雖說是長子，在官家的心中，終究比不上次子僖皇子。
不久前御醫稟報，皇長子時日無多。
於是官家打算，等秦王謀逆的案子解決，皇長子去了，就冊封賢妃為後，這樣僖皇子就順理成章地以嫡長子身份立為太子。
屆時天下萬民，無有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