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皮紙紮
“你被誰算計了?”
我頗為好奇。
小姑娘都修鍊百年了,一定很厲害,能算計她的肯定更加厲害了。
小姑娘白了我一眼:“怎麼?你問這個是打算幫我報仇嗎?”
我撓着後腦勺憨笑:“我一個小屁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能幫你報仇呢?”
“那你就別問。”
小姑娘冷冰冰回應,直接把我嗆了回去。
怪不得大人們都說女人翻臉好比翻書,今天我算是真真實實感受到了。
小姑娘又嘆氣說:“受人恩惠應報以終生,我受了爺爺的鮮血供養,就要幫他完成夙願。”
這一瞬間,我茅塞頓開,脫口而出:“爺爺的夙願是讓你保護我?”
小姑娘點頭說:“起初爺爺都是每夜喂我三滴血,誰知那夜你遇到剛才那個女鬼,爺爺知道后就增加了餵食血量,這些天他為了可以讓我長期顯形保護你,都快把體內的鮮血給滴完了!”
“什麼?”
我身子綳直,震驚的目瞪口呆。
爺爺甘願被人成為變態這麼久,一切都是為了我。
而我卻不知爺爺的良苦用心,和村裡人一同用有色眼鏡看待他。
“不然呢?爺爺的心裏只有你,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讓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我攥緊稚嫩的拳頭,指甲都快嵌入皮膚里了。
強烈的自責讓我情緒失控,眼眶再次噙滿淚水。
想想這些年我對爺爺的冷落,我只覺得我像是個畜生。
“別自責了,爺爺為救你透支了身體,他時日已經不多了,多陪陪他吧。”
小姑娘活了百年之久,身子卻是個孩童,本應大人們說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聽着有些違和。
我抿着嘴巴重重點頭,恨不得現在就衝出房間來到果棚,躺在爺爺懷中撒撒嬌,讓他也感受感受承歡膝下的感覺。
“哎,人啊,就是這麼重感情!”
小姑娘搖頭感慨,說她這次出來的時間太長,需要回去休息,然後又重新走向紙紮童女。
在消失之前,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看向我道:“對了,我叫胡魅靈!”
言罷,小姑娘消失無蹤,紙紮童女輕輕顫抖一下。
許久后,我才顫顫巍巍回到炕上坐了下來,一遍遍回想着和爺爺相處的種種畫面,這一坐便是一整宿。
天還沒大亮,雞鳴聲陸陸續續響起。
雞叫三聲后,我小心翼翼抱起紙紮童女放在炕上,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出去,就看到木門上滿是抓撓過的痕迹。
這些痕迹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有些抓痕從門頂端蔓延到了最下面,有些則深不見底。
我打了個哆嗦,得虧胡魅靈攔住我開門,不然我非但會被掏出心臟,身體也會被撕成碎片。
我無暇多想,為了儘快給爺爺報平安,我連我爸媽都沒有通知,急匆匆開門衝出院子直奔果棚。
“爺……爺……”
我一邊跑一邊喊,恨不得長對翅膀飛到果棚里。
果棚里沒有傳來爺爺的回應,安靜的有些詭異。
我加快腳步來到果棚外,剛放緩腳步,一股血腥味兒湧入鼻孔。
爺爺一直用鮮血供養胡魅靈,果棚有血腥味也能理解。
果棚木門虛掩着,輕輕推開,裏面拉着窗帘,方才的血腥味兒在密封空間更顯濃郁,嗆得我劇烈咳嗽。
我扇着身前的血腥,一眼就看到爺爺側身站在果棚中央。
“爺,女鬼走了,我沒事了!”
我興奮呼喊,爺爺依舊一動不動。
我頗為不解,爺爺昨夜佝僂的厲害,都快瘦成了皮包骨。
此刻他卻腰桿挺直,身子骨壯實,側臉上連一道褶子都沒有。
“爺?”
我狐疑上前,伸手輕輕戳了一下爺爺的胳膊,誰料他竟直挺挺倒向地面。
我見狀下意識抓向爺爺的胳膊,哪知‘咔嚓’一聲,爺爺的胳膊硬生生被我折斷,他老人家就這麼被我一個孩子單手拎在半空。
爺爺就算瘦到極限也有六七十斤,此刻我拎着的爺爺卻只有五六斤。
這並不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體重,倒像是一隻紙紮人。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爺爺放在地上。
再次一看,我連驚呼出來的力氣都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尿液順着褲襠一個勁兒的往出涌。
我爺爺確實是我爺爺,可他不再是有血有肉的爺爺了。
一條血縫從額頭直達下腹,透過縫隙可以看到爺爺的腹腔內撐滿了蘆葦和竹條。
有人扒了爺爺的皮,還做成了人皮紙紮!
我腦子一懵,悲傷和恐懼齊齊襲來。
我一邊搖頭一邊用屁股蹭着地面向後蔓延,腦袋很快抵在炕沿下。
“滴答……”
一滴冰涼從炕沿落在額頭。
我隨手一抹卻發現水漬黏糊糊的還散着股腥臭,把手湊到眼前一看,汗毛頓時豎起。
我的手掌紅彤彤的,這哪兒是什麼水漬,分明就是污血!
“爺……”
我不顧滴尿的褲子,顫顫巍巍爬起身。
炕上的被子早就被污血浸透,污血正從被角滴滴落下。
在土炕的正中央,被扒下皮的爺爺赫然出現眼前。
視覺上的衝擊讓我腦子一片空白,我愣愣站在炕邊盯着爺爺那具血肉模糊的乾癟屍體,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啊……”
片刻后,我歇斯底里慘叫起來,轉過身連滾帶爬朝家裏衝去。
“不修,發生啥事了?”
果棚距離我家很近,我發出的尖叫肯定被我爸聽到了,老遠就看到他和我媽神色慌張朝我走來,在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個鬍子拉碴的流浪漢。
“爸,我爺死了……我爺皮被扒下來了……”
我終於看到了主心骨,所有的勇氣抽離身體,指着果棚方向癱軟在地。
“帶不修回去!”
我爸抱起我往我媽身上一丟,跟着流浪漢朝果棚奔去。
我不知道我媽怎麼把我扶回去的,只知道整個人昏昏沉沉,想睡又睡不着。
眼前一切我都看得清楚,卻無法儲存進大腦,就像斷片了,傻愣愣看着幾個本家叔叔大伯在院子忙活,卻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張着嘴巴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短短几天在他身上發生這麼多事情,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撐下去,這小子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了!”
流浪漢對我媽說完後來到我身前,右手兩指併攏在半空畫了一陣,隨後把手指抵在我眉心。
我只感覺一股涼意湧入身體,我打了個哆嗦,瞬間清醒過來,撕心裂肺的喊了聲‘爺’,直接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不修,我的孩子……”
我媽一身孝服奔了過來,把我擁入懷中痛哭流涕。
流浪漢說:“丁老爺子的死對這孩子衝擊很大,導致丟了魂兒,剛才他開了口,魂兒已經回到體內,接下來就沒事了。”
我聽出了大概,如果丟掉的魂兒沒有回到體內,我就會一輩子渾渾噩噩,變成傻子。
我媽連連道謝:“謝謝韓先生!”
韓先生?
我還沉浸在爺爺慘死的痛苦中,聽到我媽如此稱呼流浪漢,我憤恨朝他看去。
流浪漢五十多歲,絡腮長鬍,蓬頭垢面,邋裏邋遢的形象和我想像中的韓先生截然不同。
“你就是韓先生?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是你害死了我爺,你還我爺命來……你把我爺賠給我…”
我聲嘶力竭哭喊起來,從我媽懷裏掙脫出去,猶如一隻野獸朝流浪漢沖了過去。
這一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給爺爺報仇。
雖然我只是個孩子,無法撼動韓先生絲毫。
如果他昨夜就過來,爺爺就不會死掉。
可我們整整等了三天,哪怕是最後一刻,爺爺都在幻想着韓先生會趕過來。
“小子,你難道也想變成那些人嗎?”
韓先生不急不躁,不閃不躲,發出了這一靈魂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