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狼行,我來了
沈嶠深吸一口氣,轉身朝着關押狼行的院子而去。
推開屋門,眼前的一幕令她腳下一頓,有些生怯。
這個屋子就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四周都是用兩指粗細的鐵棍鑄成,裏面蜷縮着一個人,就卧在一堆乾草之上。
衣衫襤褸,頭髮凌亂,整個房間還充斥着一股不太好聞的血腥味道。
沈嶠知道,狼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南詔王后也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但是沒有想到,他現在竟然會是這樣狼狽。
不由心裏一酸,輕輕地喚了一聲:“狼行。”
籠子裏的人明顯僵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難以置信地望着沈嶠,一雙深邃的藍色眸子裏,有熾熱的火焰在跳躍。
真的是狼行!
沈嶠上前兩步,與他隔着鐵欄杆:“狼行,是我!”
狼行嘴唇翕動,將信將疑地艱難出聲:“沈嶠?真的是你來了?”
沈嶠鼻子一酸:“對不起,我來晚了。”
狼行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突然就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來,唇角難以抑制地揚起一抹歡快的弧度。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向千金一諾,一定會來!”
千金一諾四個字,令她頓時覺得慚愧,不知道說些什麼。
狼行向著她這裏靠近一點,抬手抓住鐵欄杆。
沈嶠這才看到,他的鎖骨上,竟然穿着一根鎖鏈,鎖鏈的另一頭,就牢牢地鎖在鐵欄杆上。
這要多疼啊!
怎麼這世間真有這樣狠心的人,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沈嶠的眸子頓時就濕了。
狼行順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不以為然地笑笑:“我沒事兒,這點痛算什麼?”
沈嶠輕輕地咬了咬下唇:“你就算是說痛,我也不會笑話你。”
狼行的臉上仍舊還洋溢着笑意,曾經那麼吝嗇笑的一個人,今日卻這麼大方。
沈嶠的到來,真的給身處絕境之中的他帶來太多的歡喜,已經滿滿地溢了出來。
“看到你,真的就立即不痛了。”
沈嶠的淚珠子立即就不爭氣地撲簌簌落下來:“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來的。”
“我知道,這些日子宸王他勾結大王子,發動兵變,你能來到這裏,肯定做了很多的努力,歷盡千辛萬苦,衝破了重重阻力與障礙。”
“你知道?”沈嶠有些吃驚。
狼行點頭:“我都知道,王后雖然厲害,但是不能一手遮天。外面的消息我能收到。”
看來,狼行現如今的處境,並不像自己看到的這樣狼狽。
他雖然被囚禁,但是仍舊還有一絲希望沒有破滅。
沈嶠愧疚道:“那,卓瑪公主的事情……”
狼行的眸光一暗,牙根緊了緊:“我剛才已經知道了她的死訊。”
“我辜負了阿詩卓瑪的託付,沒想到凌王與王后聯起手來,欺騙了我。我救治好了大王子,王后卻出爾反爾,並沒有遵守約定,釋放你。”
“是我騙你,利用你,對不住你在先,你非但沒有怪罪我,反而還為了我以身涉險,我已經感激不盡。”
狼行極其誠懇地道。
對於此事,沈嶠已經完全釋然了。
“我理解,你有你的苦衷。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狼行低垂下頭,拳頭不自覺地緊了緊:“關於我的事情,我想你應當早就猜到了吧。
無論我是否願意承認,我的的確確就是南詔的二王子,被南詔王后以妖孽之名丟進狼群里,卻能大難不死的那個狼崽子。
我對你隱瞞了我的身份,但是並沒有說過謊話。”
“我知道。”
狼行繼續道:“在南詔,我有兩個名字,一個是我師父給我起的,另一個,是我所謂的父王給我起的。
我最喜歡的,還是狼行兩字。我不喜歡這個所謂的尊貴身份,更不願意承認。
我這般處心積慮地謀划,真的只是想為我的師父,還有母妃報仇。然後我就可以了無掛牽,永遠只做狼行。
可是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讓你牽扯進這團麻煩之中,讓你遠赴南詔,九死一生。
我狼行虧欠你的,這一輩子已經永遠都還不完了。所以,即便今日我便死了,你也不用有任何的內疚。”
在見到狼行之前,沈嶠覺得,會有很多的話想要質問他,可是今日一見,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朋友只要交心,何必在意那些瑣碎?
她十分篤定地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出來的,絕對不能辜負阿詩卓瑪對我的託付。”
狼行的薄唇抿了抿:“卓瑪她都對你說了什麼?”
沈嶠遂將這些時日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狼行,並且轉告了阿詩卓瑪的話。
“阿詩卓瑪犧牲自己,平定了長安戰亂,救出了我。託付我一定要將你救出王宮,並且希望你將來能肩負起南詔的重擔,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狼行靠在欄杆上,目光有些悠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當初我父王費盡千辛萬苦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能繼承他的王位,做南詔的王。
我喜歡自由自在,抵觸王宮的爾虞我詐,不喜歡朝堂之上的風雲詭譎,更不想與他父子相認。
但是後來,母妃鬱鬱而終,我為此回到王宮,見母妃最後一面,並且暗暗發誓,一定要殺了王后,替我母妃報仇。然後立即離開此地,再也不回來。
我年輕氣盛,以為自己的劍足可以所向披靡,卻沒有想到,王後身邊有蠱蟲護身,刺殺她的時候不小心中了蠱。
父王派褚奇他們暗中救了我,並且將我安頓在別院之中,我就在這個時候,第一次見到奉了父王之命,前來幫我解蠱的卓瑪。
那時候的她雖然狡黠刁蠻,但是卻很天真,就像一朵金燦燦的向陽花,每天都是開心的。
當時,大王子正在南詔邊陲,與邯王交戰。我藏在別院之中,阿詩卓瑪就得了父王的授意,三番兩次地勸說我,讓我留在王宮,助我父王一臂之力。
我很不耐煩,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什麼好態度,經常惡聲惡氣。
只可惜,好景不長,王后在卓瑪身邊安插的眼線將我的行蹤告訴了王后。
王后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對我的身世產生了懷疑,她派人暗中調查我,與大王子殺害了我最敬重的師父。
父王大怒,召集朝臣,想要與王后一黨抗衡,破釜沉舟。可惜寡不敵眾,最終以失敗告終。
父王被囚禁,大王子在王后一黨的擁立之下執掌朝政,派人四處追殺我。
這次又是多虧褚奇等人拚命相救,我才能逃離王宮,一路去了長安。
說起來,我與卓瑪在一起也不過短短二十餘日而已,我與她說過的話也寥寥無幾,更是從未將她真心當作妹妹來看待。
我實在想不到,她竟然會如此信任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就為了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