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3_訪客(1)

23.13_訪客(1)

後來,勞倫斯從哈蒙德那裏得知,那條通往中間大門的路是專供皇室、龍和天神們用的,因此他們拒絕讓勞倫斯從那裏過去。***然而當時,乾讓泰米艾爾一下飛過大門並進入裏面的中庭,輕鬆地解決了這個難題。禮節的問題解決后,他們被領進了一個巨大的宴會現場。宴會在最大的龍殿裏舉行,有兩張桌子空着。乾自己坐在了第一張桌子的最頭上,泰米艾爾在她左邊,永瑆和蓮在右邊。勞倫斯被領到了稍遠點的桌子坐下,哈蒙德隔了幾個座位與他斜對着,英國使團的其他人被安排到了第二張桌子上。勞倫斯並不認為拒絕是一種策略:那段距離不僅是屋內距離。但不管怎樣,此時,泰米艾爾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集中起來了,他正以一種幾乎是非常羞怯的語氣跟他媽媽說著話,非常不像他自己,很明顯,他被震撼住了:她比他大,而且她那微微半透明的身體意味着她已經很大歲數了,如同她那些複雜的禮節。她沒有穿盔甲,但翎頜周圍用粘貼在刺上的大粒的黃色角礫黃玉岩裝飾着,一條表面看起來易碎的皮圍巾圍在上面,它是用精細的金絲織成,上面還鑲嵌着更多的黃玉和大粒珍珠。巨大的黃銅大淺盤擺在這些龍的面前,每個都盛着整隻的烤鹿,就連鹿角都是完整無缺的:嵌着丁香的橙子被插在上面,於是產生了一種獨特的氣味(雖然對人類而並不是很好聞),鹿的肚子裏填滿了各種堅果和亮紅色的漿果。提供給人類的是一連八道菜,同樣是精心製作的佳肴,卻要比龍的小很多。然而比起旅途中吃的那些食不知味的東西來說,即使是非常奇怪的餐飲對他們來說都如同天上珍饈。剛坐下時,勞倫斯覺得不會有人跟他說話,除非他朝着哈蒙德大聲喊,因為周圍一個翻譯也沒有。坐在他左邊的是一位很老的中國官員,黝黑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皺紋。他戴着一頂很奇怪的帽子,帽子頂端嵌着一顆盈潤有光澤的白珍珠,後面斜插着一根孔雀羽毛。一說話,羽毛就會不停地顫動搖擺。他心無旁騖地獨自在那裏吃吃喝喝,根本不想答理勞倫斯。看到他鄰座的人側着身子對着他的耳朵大聲說話時,勞倫斯才意識到他確實有點耳背,而且也不會說英語。勞倫斯剛坐下不久,就聽到旁邊有人用帶着濃重的法語口音的英語對他說:“您的旅行還算愉快吧!”這悅耳聲音里分明帶着笑意。那是法國大使,他沒有穿歐洲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中式長袍,這身裝扮和深色的頭使勞倫斯沒能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他也是個外國人。“請允許我向您做一下自我介紹,儘管我們兩個國家間的關係目前不是很好,”奎格耐斯繼續說道,“您看,我能保證這只是私人接觸。我侄子告訴我您非常寬宏大量,說他虧欠您太多。”“閣下,請原諒,我不清楚您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勞倫斯說,他對這句話感到非常困惑,“您的侄子?”“簡·克勞德·奎格耐斯,他是我們法國空軍的上尉,”那位大使彎腰說道,仍然微笑着,“您在去年十一月穿越海峽時見到過他,當時他還努力想搭載您。”“上帝啊!”勞倫斯驚叫道,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在護送行動時的那位勇敢戰鬥的年輕上尉,當時他激動地與奎格耐斯握着手,“我當然記得,他是最番茄的勇士,希望他已經康復了吧?”“哦,是的,他在信里說他每天都盼望着趕緊出院,當然他要去蹲監獄,但總比去地獄好得多。”奎格耐斯習慣地聳了下肩,“自從得知我被派遣到這裏——您的目的地后,他就寫信告訴了我您有趣的旅行,從上個月收到他的信起,我就開始熱烈盼望着您的到來,並希望能向您的慷慨表示我的崇敬之。”有了這個良好的開始,他們就一些中立的話題交談了更多:中國的氣候、食物、令人吃驚的龍的數目。勞倫斯不自覺地感到與大使之間存在着某種緣分,同樣是來到東方的西方人,而且雖然奎格耐斯不是軍人,但他通曉法國海軍,這使得他成了自己一個合意的夥伴。飯後,他們跟隨其他客人一起,走到院子裏,大部分人被龍以同樣的方式載走了,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更清楚地看看這個城市。“這真是一種聰明靈活的交通工具,是吧?”奎格耐斯說。勞倫斯饒有興趣地觀看着,完全同意大使的話:那些龍們,他看到的大部分龍都是那種普通的藍色品種,穿着輕盈的鎧甲,背上結了好多絲綢帶子,上面還掛着大量的寬寬的絲綢圈環。乘客們沿那些環向上爬,直至頂端的那個空着的環,鑽過那個環並坐在屁股下面,這樣他們就能抓住那條中間的帶子,比較穩定地坐在那裏,一直到龍飛平穩。哈蒙德從殿堂里出來並看到了他們,睜大眼睛盯着,迫不及待地要加入他們。他和奎格耐斯相互微笑着並極其友好地交談起來,當那位法國人不好意思地要跟兩個中國官員一起離開時,哈蒙德立即轉向勞倫斯,並用一種非常可憐的語氣要求他轉述他和大使的整個談話過程。“等了我們一個月!”哈蒙德驚訝地說。他被那種智慧震驚了,儘管沒說任何明顯的衝撞的話,但他努力暗示勞倫斯把奎格耐斯當做面子上很光榮的事真是太傻了。“上帝會知道那時他會跟我們玩什麼惡作劇,希望不會再有跟他的私人談話。”勞倫斯沒有理會這些評論,因為他很希望再次與之交談,便轉而走向了泰米艾爾那邊。乾最後一個離開,並與泰米艾爾吻別。在跳躍起飛之前,泰米艾爾用鼻子溫柔地蹭着乾。直到她圓潤的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泰米艾爾還站在後面,用渴望而深的目光看着她。他們一行人被安排在島上休息,這個島是皇帝的財產,上面建有很多巨大的一流的龍宮殿,當然也有一些宮殿是為人類建造的。勞倫斯一行人住在靠着最大的宮殿的殿裏,這個宮殿正對着廣闊的院子,結構精美,寬敞舒適,台階上站滿了僕人,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需要。雖然從表面上看,這群人把自己當做是這個宮裏卑微的僕人,但從一開始,勞倫斯就懷疑他們是間諜或是保鏢。勞倫斯睡覺很沉,但還是在黎明前被驚醒了,那些僕人正用手戳碰他的頭,看看他是否醒了。十分鐘內他們試探了四次,勞倫斯對這種沒有禮貌的事感到很無奈,吃力地抬起因前一天喝酒而疼痛欲裂的頭。他想跟僕人們要一個臉盆來洗臉,但不知怎麼表達,只好無可奈何地想去院子外的池塘里洗一下。這倒是不難,因為那邊牆上有一個巨大的圓形窗子,比他矮許多,低低的窗檯幾乎到了地下。泰米艾爾懶散地趴在另外一端,四隻腳隨意伸展着,平放在肚子上,長長的尾巴伸了出來,仍然昏昏沉沉地熟睡着,做夢時還出一連串酣暢的呼嚕聲。一些竹筒堆放在路邊,顯然是用來加熱那些石頭的,此刻一股股熱水被輸送到池塘里,勞倫斯在裏面酣暢地洗了個澡,比想像得要舒服得多。那些僕人一直不耐煩地在旁邊走來走去,看到他脫去腰部以上的衣服時,他們更加反感了。洗完回來時,那些僕人拿了一些中國式的衣服強穿在了他身上,軟軟的褲子和硬領的長袍,跟那些人的穿着幾乎沒有差別。他反抗了一會兒,但猛然間瞥見了自己的衣服,在旅途中已經被揉皺了,零亂地堆放在那裏。儘管他感到不適應,而且身上也不舒服,但穿在身上的當地衣服至少很整潔,他覺得沒有一件合適的外套或者領帶,看上去很不像樣子。一個官員樣子的人來跟他們一起吃早飯,已經等在桌子旁邊了,這也是那些僕人們感到緊張的原因。勞倫斯向著那位叫趙偉的陌生人很快地鞠了一躬,吩咐哈蒙德跟那人聊天,自己到旁邊喝茶了。那種茶聞起來很香,而且味道很濃。沒有看到牛奶,他便向僕人要牛奶喝,雖然有人翻譯給了僕人,但他們仍然面無表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宰相大人特別賞賜,允許您住在這裏,直到您想離開。”趙偉說。他的英語雖然不太純正,但還能夠聽懂。仔細觀察現他衣着比較得體,整潔緊緻。當他看到勞倫斯笨手笨腳地使用筷子時,他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表。“您可以在院子裏隨便走走,但沒有提出正式申請,並得到准許前,你千萬不能離開住處。”“閣下,非常感激你們的精心安排,但您必須注意到,如果不允許我們自由出入,我們的需要無法在這個小小的房子裏得到滿足,”哈蒙德說,“為什麼昨晚只有勞倫斯上校和我有單獨的房間,而其他人只能一起擠在一個房間裏?”勞倫斯注意到雙方都沒有充足的理由,試圖限制他們的行動和哈蒙德爭取更多空間的談判都很荒謬,更荒謬的是,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為了尊重泰米艾爾,他們恨不得把整座島都空出來給他住。這裏的建築物完全可以讓一打龍非常舒服地住在這裏,同時,也有足夠多的房間保證勞倫斯一行人每人都有單獨的住處。當然,他們現在居住的地方裝修得豪華舒適,而且遠比他們過去七個月裏休息用的狹窄甲板寬敞。他覺得禁止他們在島上的自由要比爭取更大的空間更加重要,但是哈蒙德和趙偉仍然耐心地剋制着緒,就那件事談判着。趙偉最終同意允許他們在僕人的陪同下沿着島走一走,“但前提是你們不能到海岸邊和碼頭上,而且不能影響警衛的巡邏。”這樣,哈蒙德終於說自己滿意了。趙偉呷了一口茶,又說道:“當然,宰相大人希望龍天祥能夠看看這個城市。吃過飯後,我會帶他四處轉轉。”“我敢肯定泰米艾爾和勞倫斯上校會受到很大啟,”哈蒙德立即說,勞倫斯甚至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事實上,閣下,我們應該感謝您給勞倫斯上校準備了這些本地服裝,這樣他就不用忍受那麼多好奇的目光了。”趙偉現在才注意到勞倫斯的衣服,然後用一種很無所謂的表掃了一眼。不過,他比較好地掩飾了內心的不屑,說道:“現在可以出了吧,上校?”說著,稍稍點了一下頭。“我們現在能遊覽這座城市了?”泰米艾爾非常興奮地問道。早飯後他被刷洗得乾乾淨淨,當僕人們用肥皂水刷他伸展着的爪子時,他使勁抬着前額,生怕傷着自己。連他的牙也得到了同樣的護理,一個年輕的侍女還鑽到他嘴裏來給他刷後排的牙。“當然了!”趙偉說道,對於這個問題他感到有點疑惑。“或許你可以看一下這裏的龍訓練場,如果城裏有的話,”哈蒙德建議說,他陪他們走到了外面,“我保證你肯定會覺得這裏非常有意思,泰米艾爾。”“哦,肯定。”泰米艾爾說,他的翎頜已經立了起來,並在那裏一張一合地翕動着。哈蒙德意味深長地看了勞倫斯一眼,但勞倫斯完全沒在意:他不想去扮演間諜或者延長旅程,不論那樣的前景會多麼有趣。“你真的準備好了嗎,泰米艾爾?”他反而問道。於是,他們乘坐着一艘製作精美,但略顯笨拙的遊艇到了岸邊,在泰米艾爾龐大身軀的重壓下,那艘小艇不停得上下顛簸,很快就打破了平靜的湖面。勞倫斯緊坐在舵柄旁邊,挑剔地看着那個笨拙的船夫,他想從人群中把他帶走。全副武裝的警衛們不用再在島上巡邏,而陪着他們遊覽。其中大部分人走在前面清理道路,趕走閑雜人等,有十個人始終寸步不離地跟着勞倫斯。“女人們是這些參軍的龍的戰友,”趙偉說,“正常況下,只有那些低級品種的龍才會選擇參軍。你看,那些綠色的龍是‘綠玻璃’的一支,他們慵懶且行動遲緩,有時候無法勝任這種工作。‘鮮紅花朵龍’太好鬥了,所以也是什麼事都做不好。”“您的意思是說你們的空軍只有婦女服役嗎?”勞倫斯問,這個問題的確讓他非常困惑,無法理解。趙偉點了一下頭,表示肯定。“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這種政策?為什麼不允許這些婦女參加陸軍或海軍呢?”勞倫斯抗議道。他的臉上明顯地掛着沮喪的表,趙偉或許也感到應該為他的國家這種異常的政策辯護一下,便開始講述造成這種政策的傳說。節當然非常浪漫:一個女孩假扮男裝代父從軍,與龍軍成為戰友並在一次戰鬥中救了皇帝,因此,當時的皇帝准許女孩與龍一起參軍。這些精彩的誇張敘述暫放一旁,但從中似乎可以對這個國家的政策有一個精準的把握。徵兵季節里,一家之主都會被要求參軍或者送一個孩子代替他。女孩們想當然得被認為不如男孩有用,因此,可能時,她們會去填補配額。由於她們只能當空軍,因此一直主導着這一領域,直至戰爭消除。這個故事完全是重複傳統的詩歌版本,勞倫斯懷疑在翻譯過程中丟掉了很多東西。一邊聽着這個故事,他們一邊穿過了大門,沿着那條大路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朝着路盡頭的一個寬闊的插滿灰色旗子的廣場走去,耳朵里不時飄入一陣陣悅耳的童聲,原來廣場上有很多孩子和小龍在玩耍。男孩們盤腿坐在前面的地上,小龍們則在他們身後盤旋着飛行。他們的聲音雖然稚嫩,但表嚴肅,跟着前面講台上的老師學着什麼,老師正在大聲地閱讀一本很大的書,每讀一行都會有學生重複跟讀出來。趙偉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可以參觀一下我們的學校,這是一門新課,他們剛開始學習文選。”勞倫斯看到那些龍在學習,準備考試,感到非常困惑,“他們不應該成群結隊地離開。”他看着那一組龍說道。趙偉面無表地瞪着他,勞倫斯趕緊更正說:“我的意思是說那些男孩不跟他們的龍坐在一起,事實上,那些孩子對他們來說太小了。”“哦,那些小龍太小了,還不能選擇同伴,”趙偉回答說,“他們才只有幾個周大。長到15個月大時,他們就可以選擇自己的同伴了,到個時候,那些男孩子也會長大一些。”勞倫斯很吃驚,又回頭盯着那些小龍看。他以前聽說過龍從很小時就被馴養,以避免他們會變得兇猛或逃走後變成野獸,但好像與眼前在中國所見到的形截然相反。泰米艾爾傷感地說:“他們一定會很寂寞,我可不想孵出來時身邊沒有勞倫斯陪着。”他低下頭,用鼻子輕輕地蹭了蹭勞倫斯,“而且他們也會很無聊,孵出來后只能自己到處打獵,尋找食物,要是我的話經常都會餓着肚子。”他用一種更平淡的語調補充道。“那些小龍當然不用自己去找食物,”趙偉說,“他們必須學習。有的龍專門照看蛋和餵養小龍,他們做這件事可能會比人做得更好。另外小龍只能被別人照顧着,在他們長大后,能夠理智地正確判斷同伴的性格和品德前,必須一直這樣。”這實際上是一句暗有所指的話,勞倫斯冷冷地回答道:“如果你們設定的規則少一些,人怎樣才能幸運地得到這個機會,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當然,在我們那裏,一個人必須先在軍隊裏服役若干年才能有認領小龍的資格。在這種條件下,我覺得你所譴責的早期接觸應該更能在人與龍之間建立持久的深厚感,這樣對雙方都會更好。”他們一直走到了市中心,現在用比在天上時更正常的視角環視四周時,勞倫斯頓時眼前一亮,他看到了寬敞的街道,這些街道彷彿是站在龍的視角上來設計的。這令這個城市呈現出完全不同於倫敦的異域風格,雖然兩個城市的人口大致相等。泰米艾爾四處打量着,這裏的平民顯然已經對這種高貴種族的出現習以為常了,由於之前他從未進過城市,所以一直挺直着頭,從三個方向觀察着這個城市。侍衛們粗魯地將那些平民趕走,以免擋了那頂坐着大官的綠色轎子的路。路邊正在舉行婚禮,那些紅布和金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出耀眼的光芒,人們的嬉鬧聲、拍手聲回蕩在街道上,此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新娘安靜地坐在轎子裏,從這種排場可以看出這是一場奢華的婚禮。偶爾會有騾子拖着一大車貨物吃力地走過,但都已經習慣於龍的出現,所以可以清楚地聽到它們的蹄子敲打在石頭的聲音。但在主街上,勞倫斯沒有看到一匹馬或一輛貨車,好像它們無法適應這麼多的龍飛來飛去。空氣中的味道非常不同,完全沒有倫敦城內揮之不去的肥料和馬尿的腐臭氣味,而是龍糞淡淡的硫黃味,當東北風吹來時,味道會更加明顯。勞倫斯懷疑那邊兒可能建有大型的化糞池。到處都可以見到龍,最普通的藍色龍承擔了最多的工作。勞倫斯還看到他們正來來回回地運送着人,有的龍還駝載了大量的貨物,還有一部分龍匆匆忙碌着,他們領子的顏色各不相同,很像那些官員們戴着的不同顏色的頂戴珠寶。據趙偉介紹,那是等級的標誌,這樣裝飾的龍屬於行政領域。“神龍就像人一樣,有的很聰明,有的很懶,”他解釋道,這引起了勞倫斯的興趣,“很多權貴都是他們中的佼佼者,最有智慧的甚至可以榮幸地覲見皇帝。”他們還看到很多其他種類的龍在執行任務,有的龍有人類陪伴,有的則沒有。有一次,兩條從不同方向經過的皇室龍禮貌地側頭看着泰米艾爾,他們打着紅色的絲結,裹着金鏈子,到處鑲嵌着小粒珍珠,非常雅緻,泰米艾爾艷羨地盯着他們看了一路。他們走進了一個集市,那些店鋪都非常奢侈地用雕塑和鍍金裝飾着,裏面塞滿了貨物。那裏絲綢的光澤和質地要比勞倫斯在倫敦見到的任何東西都好,大批用來紡紗或織布的藍棉花的厚度和顏色也都比倫敦的好。中國瓷器格外引起了勞倫斯注意,雖然他沒有任何藝術造詣,在這一點上不像他的父親,但那種藍白色的設計看起來要比他見過的所有進口瓷器都要高級,彩色的盤子也顯得特別可愛。“泰米艾爾,你能問他是否收金子嗎?”他問道。泰米艾爾正饒有興趣地伸着頭往店裏看呢,店主站在門口緊張地看着他的腦袋。在中國,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不歡迎龍的地方。店主滿腹疑惑地看着,問了趙偉幾個問題。之後他才同意收半幾尼,還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他拿它在桌子邊上敲了敲,然後把兒子從后屋裏叫出來——由於他的牙已經快掉光了——讓他兒子來咬一下。坐在後面的那個女人四處看着,她被說話聲吸引過來,大聲叫罵著,但一看到勞倫斯,她又進去了,不過聲音仍然不斷從后屋裏傳出來,看來像在吵架。最後,店主終於滿意了,但勞倫斯剛要拿那個已經仔細檢查過的花瓶時,他又突然跳過來拿走了,還說了一連串話。勞倫斯待在了那裏,他轉身進了后屋。“他說它不值那麼多。”泰米艾爾解釋。“但我只給了他半幾尼。”勞倫斯不解地說。那人又拿了一個更大的花瓶出來,這一個是泛光的深紅色,瓶口映了一圈白色,渾身散着鏡面般的光澤。他把花瓶放在桌上,眾人都看呆了,連趙偉也讚嘆不已,泰米艾爾嘆道:“哦,它太美了!”勞倫斯推讓了幾番,又給了店主幾個幾尼,但就算這樣,拿走時他仍感到很愧疚,他用棉布裹了好幾層,才小心翼翼地帶走。他從未見過這麼可愛的東西,當然也擔心它是否能挺過那麼漫長的旅行。有了這個戰利品,他又開始打量其他商品,如絲綢和其他瓷器,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小玉墜。此時,趙偉的表也從一開始的輕蔑轉變為對店裏的東西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指着那個玉墜對勞倫斯說,上面雕刻的東西就是關於那個女龍戰士傳說的詩。對於剛參軍的女孩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吉祥物。勞倫斯覺得簡·羅蘭肯定會喜歡它,於是就買下了。一會兒趙偉就不得不讓他的衛士扛運這大包的東西了,他們看上去不再擔心勞倫斯會逃走,因為他完全把他們當做馬來使用。這些的東西的價格比勞倫斯預想的要低很多,一大堆東西加起來比運費還便宜。這並不很令人驚訝,以前就聽澳門的公司職員說這裏的官員都很貪婪,而且行賄必不可少。勞倫斯開始更正自己腦中關於盤剝上限的猜測。“真是太可惜了,”當他們走到街盡頭時,他對泰米艾爾說,“如果允許自由貿易、開放港口的話,我想這些商人會生活得更好,工匠們也是。他們都得從廣州把這些瓷器運送出去,這就讓當地官員有了牟利的機會。如果能在這裏把貨物賣出去,或許他們也不想那麼費事,所以我們看到的只是他們市場中的廢品。”“或許他們也不想跑那麼遠去賣最好的東西——這味道真好聞。”泰米艾爾贊成地說,這時他們正走過一座小橋,到達另一個街區,那裏被護城河和一段矮牆圍了起來。街道兩側是燒烤攤子,烤着一串串插在鐵釺子上的牛肉、豬肉、羊肉、鹿肉、馬肉,還有很多很小的叫不上名的東西,一個汗流浹背、光着脊樑的男人正忙碌地烤着叫賣。勞倫斯沒有仔細看,因為那些調料滴在石頭上變得黃,還產生了一團團煙霧,有種燒焦的香味。很少有人在這裏買,他們主要客戶是龍。泰米艾爾盡地吃了一早上:兩頭小鹿,還有一些鴨子。他一開始沒想吃,但看到旁邊有條小紫龍在吃烤乳豬,不禁垂涎三尺。勞倫斯沿着小路繼續走,看到了一條神色疲憊的藍龍,穿着絲制袍子,非常失落地從一隻烤得很好的牛轉向了一隻很小的有點烤焦的羊。他把它拿到一個角落裏開始慢慢地吃起來,把肉扯得很長,連一點碎渣和骨頭也都不放過。龍自己工作、養家餬口是很正常的,或許他們比其他的龍要不幸一些,但勞倫斯看到有人挨餓就會有一種罪惡感,尤其是在他們的住處和其他地方還有那麼多浪費時。泰米艾爾並未注意到這些,他只關注那些吃的。他們跨過另一座小橋,走出了這個街區,到了先前走過的那條大路上。泰米艾爾舒服地打了一個嗝,鼻孔里慢慢地噴出了烤肉的香味。勞倫斯沉默了,眼前的景象使他逐漸減少了對周圍的新鮮事物的迷戀,也消退了對這麼大的一個城市的興趣。要不是這些,他一定早就意識到對待龍的方式的明顯的差別。城市的街道並不是很寬,但是在這裏,龍卻能和人類和平共處,各方面的設計都考慮了雙方的利益。他看到的凄慘的一幕無礙於整體的和諧。吃飯時間到了,趙偉領他們回到島上去。離開市場區后,泰米艾爾也開始變得沉默了,一路上,他們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到了大門口,他停下來,回望着那個城市,那裏仍然一片喧囂。趙偉看到他的表,用漢語跟他說了幾句話。“那很好,”泰米艾爾回答說,“但我不能比較,我再也不會在倫敦或丹佛里走了。”他們在宮殿外面簡短地跟趙偉道了別,又一起走了進去。勞倫斯一下坐在那個大木椅上,泰米艾爾卻不停歇地走來走去,尾巴也激動得搖來搖去。“那絕對不是真的,”他突然喊起來,“勞倫斯,我們應該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我已經到了街上和店鋪里,沒人跑掉或害怕。在南面和在這裏都一樣,至少人們不會害怕龍。”“不好意思,”勞倫斯平靜地說,“我承認我錯了,你可以見普通人。我看到很多龍四處跑動,這裏的所有人都能跟他們親密接觸,一點也不懼怕他們。但我肯定沒對你撒謊,在英國絕對不會是這樣。這是一個適應問題。”“如果適應可以讓人們不再害怕,那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裏。這樣的話,他們不是會繼續害怕嗎?”泰米艾爾都快喊起來了。勞倫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想回答。他起身走到房間裏,吃了一點東西。泰米艾爾也盤起在那裏開始睡覺,他有午睡的習慣。哈蒙德走進來問他們的見聞,勞倫斯強壓着怒火,盡量簡短地作了回答。哈蒙德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離開了。“那傢伙惹你了嗎?”格蘭比探頭問。“沒有,”勞倫斯很疲倦地答道,起身到臉盆里洗手,盆里裝滿了從池塘里打來的水,“我剛才是不是衝撞了他?我不該對他脾氣的,他只是對怎樣馴養龍好奇而已,那樣他就能跟他們說在英國養泰米艾爾絕不是問題了。”“我倒覺得這個人該好好受點教育。”格蘭比說,“我起床梳頭時,他自鳴得意地告訴我,他讓你單獨跟那些中國人在一起。雖然泰米艾爾會保護你,可畢竟人單勢薄,同樣很危險。”“不會的。雖然嚮導一開始有點無禮,但後來變得非常友好。”勞倫斯瞥見牆角堆放的一堆東西,那是趙偉的人留下的,“我開始覺得哈蒙德是對的,約翰,到處都是馬屁精和假象。”他很不高興,經過這一天的遊覽,他覺得王爺根本不需要親力親為,國民都很順從,也沒什麼反對意見。“就像永瑆不想上船,眼睜睜地看着你陷入困境一樣。”格蘭比失落地說,“我覺得這兒還真不賴,要是沒有那麼多該死的侍衛走來走去的話。”“這些都不用擔心。”勞倫斯說,“如果他們想殺我,早就動手了。”“如果皇帝要殺你,泰米艾爾恐怕也不能待在這兒了,他好像已經起了疑心。”格蘭比說,“他會殺死很多人,到那時我希望還能找到一條船回家,失去了您,他沒準會變得像野獸一樣殘暴。”“我們永遠都是這樣,總是跟自己辯論。”勞倫斯不耐煩地揮揮手,“至少今天,我只希望這裏能留給泰米艾爾一個很好的印象。”他並不認為這個目標已經徹底實現了,而且不費吹灰之力。他不知道在西方應該怎樣照顧好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培養一個飛行家:最好的結果也無非多一個抱怨者,最差則成為一個背叛者。他也不願說任何傷害格蘭比的話。“你的想法太樂觀了。”格蘭比出乎意料地說。勞倫斯坐在那裏開始靜靜地沉思。“我並不驚訝於他喜歡這個城市,他總是對新事物充滿興趣,但那樣不好嗎?”“況且並不僅僅是這座城市,”勞倫斯最後說道,“他給予龍的尊重,也不僅僅是對他自己。事實上,他們所有人都很自由。我今天至少看見一百條龍在街上溜達,而且沒有人會格外注意他們。”“上帝禁止我們飛過統治者的花園,但我們一下就製造了兇殺、洪水和火。”格蘭比帶着有點生氣的語調錶示同意,“不是我們想坐在倫敦就能坐的,那裏的街道實在太窄了。我們從天上看到,這裏的設置非常人性化。絲毫不用懷疑,他們會用十頭猛獸甚至更多數量來對抗我們中的一頭。”看到格蘭比沒對自己脾氣,勞倫斯長舒了一口氣,也開始願意討論這個話題:“約翰,你知道嗎,在這裏的龍只有長到15個月大時才能被領養。在那之前,他們都由其他龍照顧。”“對我來說,那真是浪費。”格蘭比說,“不過我覺得他們能負擔得起。勞倫斯,如果是我們,又該怎樣照顧將近一打的龐然大物呢?還要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們,養得更胖一點。——那樣會讓你痛哭流涕的。”“是的,但我的意思是他們並不是野生的。”勞倫斯說,“我們失去了十分之一嗎?”“沒這麼多。”格蘭比說,“我們曾丟過很多龍,直到伊麗莎白女王明智地決定讓她的侍女去照看。那些龍對女孩子就像綿羊一樣溫馴,姍尼卡斯就是那樣。‘溫徹斯特龍’經常像一道光似的突然消失,除非你給他們縫一件外罩。但現在我們把他們關了起來,只讓他們在吃飯之前盤旋幾圈,揮幾下翅膀。你根本數不清孵化場裏丟了多少蛋,有的野生龍還會把他們藏起來。”一名僕人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勞倫斯真想把這傢伙趕走,但僕人惶恐地鞠躬道歉,並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們帶到主客廳,孫凱突然來找他們喝茶了。勞倫斯沒心招待客人,作為翻譯的哈蒙德也很不友善。他們的合作非常彆扭,兩人幾乎沒什麼交流。孫凱禮節性地問了些問題以示關心,勞倫斯都作了簡短的回答,他感到有人正試圖打探泰米艾爾的想法,眼前這個人的到訪也正是這個目的。“龍天乾讓我給您帶來一張請帖。”孫凱說,“她希望明天能和您以及泰米艾爾一道喝茶,約在萬荷園早上花開之前。”“非常感謝您幫我帶信過來!”勞倫斯禮節性地答道,“泰米艾爾正擔心她呢。”他很難拒絕這項邀請,雖然他不願意看到泰米艾爾受到更多的誘惑。“她也很擔心後代的況,陛下會對她的決定作出裁決的。”孫凱點了點頭,喝了一口茶,“或許您能向她介紹一下貴國的況,以及龍天祥在那裏所受到的尊重。”哈蒙德翻譯完對方的話,很快加了幾句。孫凱以為是他的話呢:“先生,我相信你也明白這是一個多麼明確的暗示,你必須儘力得到她的支持。”“真不明白他為什麼第一次見我就給我暗示。”那位特使一走,勞倫斯說道,“他很有禮貌,但絕不是友好。”“那是建議嗎?”格蘭比說,“他只會去告訴她泰米艾爾很好,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事。”“是的,可我們並不知道她的意見原來這麼有分量,也想不到這次會面多麼重要。”勞倫斯抱怨道。“作為一名外交官,”哈蒙德說,“事實上他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他是真心的。”聽到這些,勞倫斯感到事也許還有希望,雖然哈蒙德已經給宰相寫過五次信要求面呈國書,而每次都被拒絕,連出島去見鎮上為數不多的幾個西方人也不行。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勞倫斯就對格蘭比說:“她既然能把孩子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可見不會是個很有母性的人。”他必須早點出,為此他把自己最好的外套和褲子仔細檢查了一遍:領結需要再燙一下,襯衫的袖口也被弄破了。“你知道,他們通常不是這樣的,”格蘭比說,“至少被馴養后不這樣。第一次下蛋后,他們就會安心坐在那裏孵蛋。他們不太會照顧小龍,但破殼而出的小龍五分鐘內就能找到山羊來喂自己,並不需要媽媽來照顧。讓我瞧瞧你的衣服。領結有點皺,這裏也沒有熨斗,不過我倒可以給你補補襯衣。”他從勞倫斯那接過襯衣,開始補破損的袖口。“我保證她一定不會無視他的存在。”勞倫斯說,“雖然她很聽皇帝的話,但我能想像到如果他們把天龍的蛋送走,她會成為很稀少的一隻。”一個年輕人拿着剛從爐子上烤熱的熨鐵跑了進來。“謝謝你,戴爾。”勞倫斯對他說,“就把它放在那兒吧。”勞倫斯竭盡所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隨後到院子裏叫上泰米艾爾。這段飛行雖然短暫,但也不乏樂趣。他們飛得很低,甚至能看到宮殿屋脊上一團團的常青藤和爬山虎,還有那些上早朝的官員們頂戴上珠寶的顏色。紫禁城中的那座宮殿非常顯眼,從上面一眼就能認出來,兩邊坐落着巨大的龍宮,中間有一座華麗的噴水池。池上架着一座高高的拱橋,黑色的大理石鋪滿了整個院落。那條黃紋龍盤在那裏。泰米艾爾降了下來,勞倫斯看到宮殿屋檐下的龍在晨曦中出粼粼的白光。一條年邁的天龍費勁地從最遠一處碼頭爬到東南角。他下巴上的龍鬚很長,像挂面一樣垂着,巨大的翎頜幾乎沒什麼顏色,皮也成了半透明的黑色,下面的血肉隱隱出暗暗的紅光。另一條黃紋龍小心地陪他走着,不時用鼻子蹭蹭他,領他到那個灑滿陽光的院子。天龍的眼睛是渾濁的藍色,白內障的瞳孔基本看不到什麼東西。其他的龍也來了。王龍沒有天龍那樣的翎頜和須,他們的樣子也不盡相同,有的像泰米艾爾那麼黑,其他的都是那種很深的靛藍色。除了蓮,他們都是深色的龍。蓮從自己的宮殿出來,走過樹林,到池塘去喝水。白色的皮使她看起來跟其他龍很不相同。勞倫斯覺得她能讓很多龍聽從她的命令,而事實上其他龍也都很尊敬她。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使勁甩了甩頭上的水,隨後獨自走進了花園。乾獨自在殿裏等他們,兩邊由兩條王龍服侍着,他們都裝扮得很得體,佩戴着精美的珠寶。她側頭用爪子敲了一下呼叫僕人的鈴。已經來了的龍在她右邊給勞倫斯和泰米艾爾騰出了一些地方,人類侍者給勞倫斯搬來了椅子。乾並沒有馬上開始談話,而是用爪子指着湖讓他們看,初升太陽的光芒散落在湖面上,蓮花的花苞像跳芭蕾舞一樣有節奏地打開了。這裏種有幾千朵蓮花,大片的粉紅色映襯着深綠色的葉子。在最後開的花也合上時,那些龍走在大理石上出一陣嗒嗒聲,像鼓掌一樣。僕人們給勞倫斯搬來了一張小桌子,還給龍拿來了一些青花瓷碗,為他們倒上黑色的氣味濃重的茶。令勞倫斯驚訝的是,那些龍很享受地喝着茶,甚至伸舌頭把碗底的茶葉舔出來。他覺得這茶太奇怪了,而且味道太重:就像烤肉的味,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喝光了那杯茶。泰米艾爾高興地將茶一飲而盡,隨後帶着一種複雜的表坐了下來,很難確定他是否真的喜歡這味道。“你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乾對勞倫斯說,一名僕人適時的走到她身邊當翻譯,“我希望你能在我們這兒過得愉快,但你肯定會想家吧?”“為王室服務的人必須堅守崗位,夫人。”勞倫斯回答,心裏想着這話是否有另外的一層意思,“自從我12歲上船后,在家的時間從沒超過六個月。”“那時真是很小,卻要走那麼遠。”乾說,“你母親一定很擔心你。”“她與我的上司蒙特羅上尉相熟,我們兩家是世交。”勞倫斯打開了話頭,“要是您也有這樣的優勢,就不會與泰米艾爾分開了。對此我深表同。”她轉頭看着那些侍衛龍。“美和淑可以帶祥去好好看看花。”她說,並用了泰米艾爾的中國名字。兩條王龍側頭站在那等着泰米艾爾。泰米艾爾有點擔憂地看着勞倫斯:“他們都很好吧?”勞倫斯顯然更擔心自己與乾的單獨談話。他不能確定自己能否取悅乾,但還是朝泰米艾爾笑笑說:“我和你媽媽在這裏等你,我保證你會喜歡他們的。”“記住不要去打擾爺爺或蓮。”乾對那兩條王龍說,他們點點頭,帶着泰米艾爾走了。僕人重新給他的杯子和乾的碗加滿了水,對方以一種更輕鬆的心舔着碗。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我知道,泰米艾爾在你的部隊裏參過軍。”她的語氣中明顯帶有責備的意味,根本無須翻譯就可以聽出來。“我們的龍都能保家衛國,堅定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從不食。”勞倫斯說,“我向您保證,他已經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榮譽。我們的軍隊中很少有龍獲得獎牌,泰米艾爾得到的獎牌榮譽是最高的。”她若有所思地低聲說,“為什麼很少有你評價很高的龍?”“我們是一個小國,不像你們的國家那麼大。”勞倫斯說,“羅馬人來侵略時,英國本土很少有野生物種。從那時起,我們的異種繁育變得很複雜,幸虧我們飼養了牛,這樣才得以繁衍,但我們仍不能像你們那樣能負擔得起那麼大數量的龍。”她低下頭,敏銳地打量着他:“那法國人是怎麼對待龍的?”勞倫斯心裏相信,英國人對待龍要比其他所有西方國家都要高級和慷慨。但他失落地現,如果他沒來這看到這裏的一切的話,他肯定也認為他們要比中國好。一個月以前,他可以很自豪地宣稱英國的龍受到了非常細心的呵護。像他們一樣,泰米艾爾也吃生肉,住得也很乾凈,但要不斷接受訓練,而且沒有娛樂。勞倫斯覺得他撒謊了,就像明明他在豬圈裏養孩子卻被他說成像這裏的龍一樣,住在開滿鮮花的宮殿裏。如果法國人不好,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他不得不想辦法,既能誹謗別人又能抬高自己。“在普通的課程上,法國人的訓練跟我們大同小異,我覺得。”最後,他說,“我不知怎樣向您承諾,泰米艾爾的確接受了很好的訓練和照顧。但我可以告訴您,拿破崙陛下也是軍人,甚至在我們離開英國時,他還在戰場上。他參戰時,絕沒有龍躲在後面不上前線。”“你也是王族的後代,對此我能理解。”乾出乎意料地說,然後轉頭對一名僕人說了句話,那名僕人很快拿來一管宣紙捲軸,在桌子上展開來,是一幅畫。勞倫斯吃驚地現,那是他幾個月前在一次新年宴會上畫的。“是這個嗎?”她問。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這些消息會傳到她耳朵里,儘管不是她興趣所致。他的不快很快就消失了。如果能得到她的讚賞,他一定會非常開心的。“我家也是一個古老的‘望族’,我自己也參了軍,並把參軍看作一種榮耀。”他說,雖然有點羞愧,但他想肯定沒人在一生之中這樣稱呼它。乾滿意地點了點頭,僕人把畫拿走後,她又啜了一口茶。勞倫斯搜腸刮肚地想說點什麼。“我說話或許很唐突,但我可以很自信地代表我們國家對您說,如果當初您把泰米艾爾給了法國,我們也會接受的。”“許多假設都不成立。”她這樣回答了他的假設。泰米艾爾和那兩條王龍已經散完步回來了。泰米艾爾有些魂不守舍。永瑆陪伴着那條白龍走了過來,低聲地跟她說著話,一隻手搭放在身側。她走得很慢,這樣他才能跟得上。很多侍者搬着大捲軸和很多書跟在後面,王龍走在後面,等他們過去了,才走進殿裏。“乾,為什麼她是那種顏色的?”泰米艾爾偷偷回頭看着剛走過的蓮問,“她很奇怪。”“誰能理解上天的傑作呢?”乾壓着聲音說,“別這麼不禮貌。蓮是一個大學士,她是很多年前的狀元,雖然作為天龍,她根本不用參加考試,而且她是你的堂姐,她父親是楚。“哦,”泰米艾爾頗有些羞色,但還是問道:“誰是我的父親?”“龍天高。”乾擺動着尾巴回答道。看起來,她因記憶的重現而十分開心。“他是一條王龍,現在在杭州南部,三王子正陪伴着他遊覽西湖。”知道天龍也可以生真正的王龍后,勞倫斯異常驚訝。但當他因好奇而想試探性地詢問時,乾又證實了很多事。“那就是我們龍類得以延續的方式,我們不能在同類之間交配。”她沒有意識到泰米艾爾極度吃驚的表,自顧自地說道:“現在只有我和玲是雌性,此外,除了祖父和楚,只有川,明和智,況且我們都是堂兄妹。”“總共只有他們八個嗎?”哈蒙德瞪着眼,面無表地坐下。他可能也是一樣吃驚。“我不知道他們如何像那樣永遠地繼續延續下去,”格蘭比說道,“難道他們如此瘋狂地為了皇帝而生存,以至於甘願冒失去整個血脈的風險?”“很顯然,有時一對王龍將生育天龍。”勞倫斯咬着牙齒說。他準備在床邊坐下來,用完最後不甚愉快的晚餐。七點鐘,外面漆黑一片,為了儘可能地消除長時間旅行的飢餓感,他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滿滿的。“年齡最高的同伴們就是這樣出生的,他是許多後代的祖先,大概可以追溯到四五代以前。”“我簡直無法想像,”哈蒙德說,沒有注意到其他的談論,“八隻天龍!那麼他們為什麼要將他送出去呢?當然,肯定至少是為了生育繁衍,但我不能相信這些。波拿巴不可能給他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不會讓他們這樣直接地從這麼遙遠的地方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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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騎士Ⅱ・東方陰謀(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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