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湛
喬瑜想起幼時第一次見到江湛，那年她七歲，江湛十一歲。
媽媽拉着江湛媽媽的手，說這是媽媽的好朋友。然後牽着不言不語的江湛對她說：“阿瑜乖，帶哥哥去玩好不好？媽媽跟阿姨有事要說。”
她笑着拉過江湛的手，小聲地叫他哥哥，帶他去看她最喜歡的花，還給他吃她最喜歡的糖。可卻被他一口咬在了手腕處，疼得她哭了半個多小時。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十二，他十六。
他渾身是血地跑過來，抓着她的手，直直倒了下去。她被嚇得噩夢連連，連着發了三天高燒，養了大半個月才痊癒。
第三次見面，是在他的成年禮上。
江爺爺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江家象徵著繼承人身份的印鑒給了他。彼時她正悄悄地往嘴裏塞着一塊草莓蛋糕，一抬眼，卻正好跟台上的他四目相對，嚇得她差點當場噎死。
第四次見到他，是她十七歲生日。
那天她約了朋友一起出去玩，赴約的路上卻被他堵在巷子口，直接抓上了車。他什麼都沒做，甚至連話都沒說，她就被嚇得蜷縮在角落裏一直哭。他拿了個盒子遞給她，可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就一巴掌將它打落在地上。
從那以後，喬瑜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就這樣，一直到末世第三年，他們才在H市重逢。
喬瑜又想起末世重逢之後他對她的種種照顧，想起她被抓到實驗室后，他匆匆趕來救她時那張蒼白的臉……想起生命的最後，明明自己已經千瘡百孔，卻仍要拼盡全力走到她身邊抱住她，在她耳邊溫柔安撫地吻……
回憶在不斷翻湧，喬瑜感覺到頭部一陣刺痛，耳邊全都是江湛最後吻她時說的話——“阿瑜，別怕”……
記憶中那一張張俊朗的臉龐都在這一瞬間驟然重合。隱忍的、冷漠的、溫柔的、寵溺的、無奈的……真的是阿湛，是活生生的阿湛……
喬瑜僵立時，江湛也在無聲地緊盯着喬瑜的臉。
喬瑜正在看着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澎湃不已。就像是擱淺許久的魚終於回到了水裏，他直到這一刻才感覺自己擁有了呼吸。
可當他看到喬瑜泛着淚光的眼睛時，他的心卻又忽地沉到了谷底。他怎麼忘了，他心愛的姑娘最討厭的人就是他。
氣氛過於安靜。
江湛兩手背在身後緊張地握了握拳，再一次輕聲問道：“阿瑜，你是來找我的嗎？”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低沉，但卻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插進了喬瑜的心間。她再也忍不住，踉蹌幾步撲到江湛身上，緊緊抱着他，然後失聲痛哭。
江湛的身體在她撲過來的剎那便僵直起來，眼中劃過一絲複雜，但更多的卻是難以抑制的歡喜。
他愛了十三年的姑娘，此刻就在他懷裏。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這件事更讓他歡喜的了。
可是，她在哭。
江湛有些僵硬地抬起手，試探性地輕輕碰了碰喬瑜的背部，發現她並沒有掙扎后，才緩緩覆了上去，“阿瑜，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她搖搖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努力說道：“對、對不起……對不起……阿湛，對不起……”
江湛眸色一暗，“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喬瑜用力地搖頭。她已經哭得說不出話，只是依舊緊緊抱着他，彷彿這一切都是幻覺，只要她一鬆手，他就會消失。
腦海中翻湧的記憶與情緒在她體內不斷拉扯，刺激着她的頭越來越痛，這種疼痛讓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軟，甚至產生了耳鳴的癥狀。痛感愈演愈烈，最後終於在某一瞬間達到了頂峰——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識。
江湛大驚，立刻將她打橫抱進別墅，安置在他的卧室中，然後撥通了程斯年的電話。
二十分鐘后，江湛眉頭緊蹙的看着程斯年給喬瑜檢查，低聲問道：“她怎麼樣？”
程斯年收回手，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出去說話。
江湛握了握喬瑜的手，又替她把被子掖好，才起身跟着程斯年下了樓。
程斯年知道喬瑜沒什麼事情，便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靠在沙發上，隨手拿了個橘子開始剝，“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事，只是有些睡眠不足，情緒又太過激動，哭得太厲害，一時腦供氧不足才暈過去的，讓她睡一會兒就好了。”
見江湛沒吭聲，程斯年往嘴裏塞了兩瓣橘子，含混不清地繼續道：“湛哥，你不會是又偷偷幹了什麼事兒讓小姑娘發現了吧？哭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她始亂終棄了呢。”
江湛聞言，面色陰翳的看了他一眼，嚇得程斯年差點被兩瓣橘子卡死，當即嗆得咳嗽起來。
江湛靜靜地看着程斯年咳嗽，等他稍微緩過來之後，才沉聲道：“她剛剛一來就抱着我哭了。”
於是程斯年又被卡住了。
“咳咳……你說什麼？咳……咳咳……你說喬瑜抱你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程斯年咳得青筋都暴出來了，也要堅持出聲確認是不是他幻聽了。
江湛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面上似乎沒什麼情緒，但作為江湛的私人醫生兼多年好友，程斯年還是感覺到了他無聲的嫌棄。
等程斯年終於緩過來，大腦勉強恢復感知了，才覺得自己的關注點着實有點跑偏了，於是轉而問道：“湛哥，你不是派人跟着她呢么？就沒什麼異常？”
江湛想起喬瑜前幾天大量購置的東西，沒有回答，只是神色頗有些複雜。
程斯年早已習慣他的冷淡，也不在意，正準備開口辭行，卻聽見江湛突然間沉聲道：“快過年了，你最近回來住吧，醫院那邊也別去了。”
程斯年一愣，“不是還有……”話說到一半，突然見江湛正蹙着眉頭直直地盯着他，立馬認慫：“好的湛哥，我明后兩天還有預約的病人，等後天接診結束，我就申請休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