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重整旗鼓(外傳)
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六十八章“重整旗鼓”
“也不知,到底是誰無情?”
問出這句話后,風亦止淚涌眼眶,愈加激動,道:“是啊,是我無情。明知你這大寧皇子高攀不上,還糾纏不清。不僅一副可憐兮兮模樣,還利用幼子,到底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四皇子教訓的極是。”
“你這是什麼話?”明景瑞上前一步,頷首看着梨花帶雨的風亦止,道,“我哪裏在責備你?留憶雖是年幼,卻也識人懂事。我非木石,怎會不同他說清楚?”
“我代留憶謝過四皇子了。他小小年紀,就得四皇子喜愛,真是三生有幸。”風亦止微微矮身,強壓怒氣道。
明景瑞緊皺眉頭,口氣亦是不善道:“你定要這般疏離?我那日,自是慮及傷勢漸愈,便要同你和留憶分開,一時情不自禁。”說著,他竟是不顧風留憶在旁,就要展臂傾身去吻她。
風亦止忙腳步一錯,輕巧逃出他臂彎,生氣道:“我同你說起回廣平城之事,你甚不在意,自是歸心似箭。所謂皇子,向來風流,難免今日看上這家姑娘、明日喜歡那家姑娘,招惹之後旋即忘記自然不過。你還在這裏大言不慚,真是可笑。”
“亦止,我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曉得?”明景瑞有些焦急,卻又手足無措,道,“你們,確是棘手。”
“我們母子出身山野,不求大富大貴,更不敢攀附皇室,只想平安無虞,自是不會給四皇子添麻煩。四皇子安心走罷。”風亦止說完,狠狠白了明景瑞一眼,氣呼呼地抱着風留憶離開。
明景瑞凝望她背影,俊目含淚,半晌不語不動,如似成了石像。
天還未明,風亦止就起身穿好衣衫,拍醒旁邊的何心渺,輕聲道:“我這就帶留憶去山上竹屋中,照料晝安大夫的草藥,大約黃昏時分才回來。”說完,就抱起熟睡的風留憶。
“你,不送他?”何心渺聽完她的話,驟然清醒,吃驚問道。
風亦止深深嘆息,道:“我與他,本就是孽緣,早知不可善終,仍是執迷不悟。如今,他忘卻前塵,正中我意。此去,當是一生別過,未嘗不是兩廂放手的皆大歡喜。只是,委屈了留憶。”
何心渺點點頭,道:“你放心罷。我攔住他就是。況且,明景軒也來,當是勸得回他。”風亦止謝過她,提氣飄出竹屋,消失在朦朧天色中。
清風低吟,草木清新,皆是愜意景緻。
風亦止拉着風留憶小手,翻看竹篾中的藥草,卻是心不在焉,不時望向山下那處草木掩映中的院落,心緒難平。
“娘親,爹爹呢?”風留憶仰頭望着風亦止,認真問道。
“爹爹他,不是告訴你,他走了。”風亦止手上頓住,忍着淚意,答道。
風留憶道:“娘親,爹爹,去哪裏?”
“爹爹,回家了,不要我們娘倆兒了。”風亦止蹲下身去,抱住他,淚如雨下道。
風留憶小嘴一撇,皺着眉頭,道:“爹爹壞,爹爹不回家。爹爹不要我了。”
風亦止拍拍他後背,哄道:“爹爹不要你,娘親要你。以後,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再不提爹爹。”
只是,她沒想到,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譬如那些血雨腥風,譬如那些溫存親密,譬如那些歲月安好。風留憶吵鬧啼哭時,她耳邊總是想起他逗弄孩童的明朗聲音。午夜夢回時,她總是依偎他懷中,聽他講別後相思。偷得空閑時,她總是痴痴凝望山路,盼着他回來。
“娘親,”風留憶拽住她衣袂,道,“娘親,採藥採藥。”
風亦止驀然想起,他時常帶他拔草摘花,不忍訓斥,蹲下身,看看葳蕤草木,問道:“思瑞,告訴娘親,你可是喜歡爹爹?”
風留憶點點頭,小嘴一噘,道:“想爹爹,爹爹回來。”
“思瑞想爹爹了?”風亦止摟住他,抹淚道,“娘親也想爹爹。可是,爹爹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時,何心渺走來,嘆了口氣,待母子止住哭聲,才道:“崇天前輩送信來,請你迴風氏堂舊地。你,如何思慮?”
風亦止想想問道:“崇天前輩可有說是何事?”
“沒有,但他言辭甚是懇切。”何心渺說著,遞給她短小竹管,見她看後點頭,道,“去風氏堂舊地,到底路途遙遠,又要帶上風留憶。我還是同你去罷。”
兩人雖是身懷絕技,但因風留憶,迴風氏堂舊地還是耗費了時日。一進山門,就得到等在那裏的風離天歡迎。
“怎敢勞煩離天前輩來迎?”風亦止忙下車抱拳道,身後跟着懷抱風留憶的何心渺。
風離天哈哈一笑道:“你何時拘泥於這繁文縟節了?莫說你對風氏堂有功,單就你我這忘年之交,便已足矣。話不多敘,堂主還在等着。”說著,將三人帶入問劍閣中。
風亦止想不到,風離天一路將她帶到停霞軒安頓下來,道:“是肅冷安排的,說你以前就住在這裏。”
佇立門口的肅冷抱拳道:“崇天前輩和聽川前輩正在閣中花園等候。”風亦止自是不敢怠慢,安排下何心渺和風留憶,就隨兩人往問劍閣去了。
花紅柳綠中,風崇天和風聽川落座賞花、聽風品茗,好不愜意。
“一別許久,不知兩位前輩可好?”風亦止恭敬禮道。
風崇天道:“廿載大業,一朝功成,自是好得很。今日,將你請來,是有要事相商。肅冷。”
“大寧攻入麗國那日,離天前輩領有江湖豪俠和大寧的潛龍軍攻陷風氏堂后,自是謝過諸位大義。留下的風氏堂舊人休整一番后,便重新盤算。本來,崇天前輩和離天前輩覺風氏堂立堂以來,先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落得聲名狼藉,后又歸附朝堂、做了走狗頗為江湖不齒。所以,兩位前輩,有意遣散風氏堂。”肅冷道。
風聽川道:“我們自是曉得堂主所想。跟着堂主的人,大多在風過山中囚禁多年,不是年過知命耳順,便是耽擱青春年華。可是,我們年輕時就入了風氏堂,在堂主手下經歷了大起大落,總算償了當年所願。堂主這時趕我們走,未免讓人傷心。”
“堂主無非是要我們行走江湖、自由自在,頤養天年或是成家立業。畢竟,二十年,於誰而言都是難以補償的時日。況且,堂主和我皆是年歲已大,撐不起重整旗鼓的大業。與其勉力無果,不如各自安好。”風離天耐心道。
風崇天道:“堂中兩方,僵持不下。所以,我們想聽聽亦止你是什麼想法?”
“兩位前輩苦心,大家自是深知。論及對風氏堂的感情,怕是無人可及。”風亦止想想又道,“我在堂中,同肅冷一樣到底是小輩。同前輩們不同,我們皆是自幼長在堂中,雖受了許多苦,但視風氏堂為己家。突然之間,風無住的風氏堂破除,我們自是高興,但也有着無家可歸之感。”
肅冷道:“亦止之言頗有有理。我們大都慣於聽命,實是與提線木偶別無差分。猝然入了江湖,恐非善事。”
風亦止抱拳一禮道:“其實,兩位前輩大可不必這般死板。人各有志,想闖蕩江湖的自可離去。願留下重振風氏堂的,亦可重頭再來。人生一世,若可做些實在大事,也不辜負了。同風氏堂銷聲匿跡相比,一個為武林同道認同的風氏堂,當是更令人佩服。”
“我以為,亦止經歷那麼多的恩怨情仇,早對風氏堂恨之入骨。不料,你是如此想法。”風崇天感慨道。
“風氏堂,到底是個名號,是好是壞,自是要看掌門之人野心何處。”風亦止微微笑道。
風離天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所言不虛。可是,我和堂主年紀一把,力不從心啊。重振風氏堂大業,自是要武功高超、才略過人、堅忍平和之人。”
風聽川掩口笑笑,道:“副堂主這是在力邀亦止么?的確,論武功亦止學得玄素功和陌玉劍法,論謀略她又是難得,當是不二人選。”
“前輩過獎了。我學玄素功和陌玉劍法,無非是存了報仇雪恨的心思,也不願風無住再傷害景瑞。如今,我無意於江湖風雨,只想好好撫養留憶。本來,我就虧欠留憶許多,將他培養成材,才對得起他和他爹。”風亦止懇切道。
風聽川嘆氣,向正要再勸的風離天擺手,道:“既然如此,副堂主也不必再勸。做了娘,便覺孩子最為重要。”
風崇天道:“既然你不願,我們自不勉強。今後,若是風氏堂有難,還望亦止施以援手。”
“我到底是堂中之人,崇天前輩這麼說便是見外了。”風亦止道,“前輩們還是另舉賢能罷。”
“可是,堂中現在人丁不多,又互不熟識,真是難有合適人選。”風離天憂愁道。
風亦止笑道:“不如,崇天前輩仍暫代堂主之位,待尋得出類拔萃之人,託付大業亦是不晚。”
“只能如此了。”風崇天搖頭苦笑道,“不料我一把年紀,還要重頭再來。亦止,你可留下,做個幫襯?”
風亦止抱拳道:“堂主,我隱居避世之意已決,怕是有負堂主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