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遠守彼岸（外傳）
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五十三章“遠守彼岸”
風亦止欲探察曲煙茗身世,毫無進展,發覺曲父對此刻意避開,愈加疑慮,無奈他口風過嚴,但念及曲煙茗的照顧,不忍用那些手段逼問,將此事壓了下來,雖然不知能壓多久。
在曲煙茗身邊的日子越久,風亦止就越感愧疚。每到一處,風亦止都會模仿曲煙茗的筆跡,寫下當地風土人情成信,寄往廣平城西巷。在那裏,風無住誘導暗衛認定,曲煙茗曾做茶師的草木齋便是同安國接頭之處。而這些信,毫不意外地落入暗衛手中。也是如此,風亦止才覺備受煎熬,甚至幾次都想說出真相,也好消除堆積的愧疚。
不久,肅冷代替平畫,為風亦止和廣平城傳遞消息,有時在夜深人靜之時,短暫碰面。
“亦主,桐親王在安國時,曾遣許鷹暗中調查曲煙茗,只能查到曲家十幾年前在安國安家。風氏堂的人暗中引許鷹去了流青城。暗衛看到,以為許鷹同安國皇室暗中勾通。”肅冷語調平緩道。
風亦止若有所思地望着滿地月光,問道:“慕逢晴那裏,情形如何？”
“回亦主,慕逢晴聽從心頭的話,不敢輕舉妄動。星頭為桐親王重新召回身邊,行事方便許多。平畫按風師父的安排,讓暗衛確信曲煙茗利用西巷安國商人傳遞情報。”肅冷想想又道,“大寧宮中平安無事,顧余修和明景瑞終日飲酒、不顧其他。”
“寧帝和明景軒可有動靜？”風亦止微微側過頭去,免得肅冷看見她盈淚眼底。
肅冷道:“寧帝最近似乎頗為重用明景瑞,不僅留他在廣平城領有天同軍和天府軍,還要在十四軍面前為明景瑞揚威。不過,明景瑞因為醉酒不醒,誤了軍務,被寧帝罰跪一個時辰。”
風亦止看向肅冷,喃喃道:“他醉酒誤事？怎麼會？他酒量很大,怎會？”忽覺失態,忙閉口不言。
“此事之後,明景瑞同顧余修習練弓馬,不再飲酒。”肅冷看着神情複雜的風亦止道,“不過,慕錦落已經向顧余修說明兩人並無苟且之事。”
“慕錦落雖是任性,人卻不壞,早晚會說出來。曲煙茗也回到靈山園,對顧余修似乎也釋懷一些。畢竟,挑撥兩人之計,本非長久。廣平城萬事俱備,是時候讓她回去了。”風亦止有些感慨道。
肅冷道:“顧余修迫不及待啟程,眼下已在路上。但是,明景瑞要同行,卻為寧帝攔下。寧帝讓天同將軍接管天字二軍,讓明景瑞親掌皇城內外的禁軍。就連柯木,也聽命於明景瑞。無住師父說,此舉定有深意。”
風亦止心中震驚,思慮道:“明景瑞本來不受寧帝待見。難道,寧帝懷疑桐親王后,就要收攏明景瑞為己用？明景瑞心思單純、忠心不二,對於寧帝和桐親王,當是會選寧帝。”
“無住師父來,就是要我問問亦主覺得明景瑞會如何選擇,說亦主對明景瑞十分了解。因為,玉明殿最近防衛甚是嚴密,風氏堂的人也靠近不得,更不知寧帝和明景瑞說過什麼。”肅冷如是道。
風亦止橫了一眼肅冷,語聲寒涼道:“師父還交給你什麼任務？一併說了吧。”
肅冷恭敬道:“還有就是,寧帝為高竹寒和洪都公主賜婚。”
“什麼？高家本來要同盧家結親,是桐親王拉攏宰相的絕佳手段。寧帝這麼做,難道發覺盧侍郎為桐親王收買？”
肅冷道:“無住師父說,情勢很不明朗,待亦主回廣平城后,再做計較。”說完,作禮別去。
很快,顧余修千里迢迢來尋曲煙茗。風亦止擋在曲煙茗身前,責問顧余修,心中卻是十分歆羨他們的冰釋前嫌和久別重逢,明知回去就是曲煙茗的劫難,還是不忍割斷兩人情意。
見兩人和好,風亦止忽覺氣悶,手持紙傘,打算上茶山散心,卻收到明景瑞托凌寒帶來的包裹。風亦止落座草亭,發覺明景瑞贈與的竟是粗陋茶匙,哭笑不得,展開信箋,細細讀來。
“薇兒,千里久別,甚是想念,長夜不寐,難求夢晤,常托醉意,醺中相見,暫解相思。見字如面,卻無金玉,聊以好木,削成茶匙。佳人烹茶,必執茶匙,手握我心,時有溫香。待卿歸來,親奉茶湯,再求姻緣,切勿游移。常立城闕,引頸遙望,一日未見,不敢輕離。長相思之人,明景瑞。”
風亦止手捧他親筆信箋,哭成淚人兒,回想自己那般絕情訓斥明景瑞,就覺他的深情厚意,此生千萬苦楚也難以酬還。她忽然有些後悔,若是不曾遇見他,若是他不曾主動,如今,會不會兩安？
多日趕路,幾人已近廣平城。風亦止料想,曲煙茗傳消息與洪都公主,明景瑞定然知曉她的到期,為免卻兩人見面,便對曲煙茗道:“煙茗姐姐,你們此番回來,可是仍要入宮？”
“余修尚在宮中,且皇後娘娘待我甚好,我沒有不會晴明殿之理。”曲煙茗答道。
風亦止笑道:“我此次帶回許多黑茶,要回王府處理。王妃又來信說,府中有些事要我打理。煩請煙茗姐姐稟與皇後娘娘,我便不入宮了。”見曲煙茗應允,她先行雇傭車馬,作勢進了廣平城。
隨後,風亦止徑直回了王府,裝模作樣將黑茶交還慕逢晴,道:“我想去別業處理黑茶,還請王妃應下。”
慕逢晴一直以為,風亦止不過是何心渺的手下,並不知就是同自己見面的何心渺的頭領,語氣不甚尊敬道:“柔薇,若是四皇子尋來,我該如何應對？”
“王妃只消告訴大門衛兵,我留有話語說與四皇子。”風亦止頷首垂眸道。
慕逢晴問道:“什麼話？”
風亦止強自鎮定,猶豫片刻,道:“前塵往事皆已過去,從今以後各自安好,請四皇子莫要再糾纏。”言罷,便收拾東西,往城南別業去了。
城南別業雖是桐親王的宅子,若無主人居住時,冷清得很,除卻洒掃下人,便無其他。風亦止坐在樹下石桌旁,看着漏下的點點日光,想在這樣的平靜中,等待風氏堂在大寧的大戰,也避開同明景瑞見面。那將是,一切的結束。桐親王取而代之,成為風氏堂手中傀儡。到那時,麗國便力壓諸國。
“可是,這些,是我辛苦換來,卻又與我無干。”風亦止頗覺鬱悶,起身穿過庭院,走出別業大門。她記得,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處繁花。
冬令時節,花樹皆萎,了無生氣。風亦止看到這等景色,不禁啞然失笑,蹲下身去,望着滿目蕭瑟,不由得悵然嘆息。再美好的事物,都會隨着凜冬到來,變得黯淡無光,甚至終結。
風亦止漫無邊際的想着,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游移不定的“薇兒”,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如此思念這個自己必將背叛的人,搖搖頭,卻聽到更為真切的“薇兒”,愣住片刻,轉頭望去,見明景瑞長身玉立、笑容明朗。
“薇兒,真的是你。”明景瑞興奮道,見風亦止起身,大步奔來,一把抱起她,轉了幾圈,攬她入懷,細細打量。
“你,怎尋到了這裏？”風亦止不可置信問道,獃獃地凝視他。
明景瑞與她額頭相抵,笑道:“我去王府,你卻留下那樣的話,便下了決心,定要尋到你。我找遍南山,不見你蹤影,本想回宮中再找,行到此處想起是皇叔的別業,就鬼使神差地過來。不想,你竟真的在這裏。”
風亦止怔愣間,就捲入他熱切的深吻中,愈加迷糊,只聽他在耳邊,柔聲道:“薇兒,莫要離開我。沒有你的日子,生不如死。我日日期盼,總算將你盼回,誰料你竟仍是不肯見我。”
“四皇子,該說的我都說清楚了,”風亦止從寧帝對明景瑞的安排就看出,兩人已是水火對立。她不想,再去欺騙他,不想他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太過厭棄自己。
明景瑞卻忽然橫抱起風亦止,語氣認真道:“今日尋到你,我便不會放你走,定要你應了我。”說著,邁步走向別業大門。他身後,那馬匹乖乖跟從。
風亦止有些害怕,從未見過他如此嚴肅神色,道:“四皇子莫要執着了,我若不願意,你就算去求王爺王妃也是徒勞。上次,王爺不是就不曾答應？”
明景瑞聞言不語,進了別業院中,一路尋到她的卧房,踢開房門,將她置於床榻上,禁錮在身下,問道:“若是你不得不嫁我,又如何？”
“不得不嫁？”風亦止立刻明白了明景瑞的意思,驚得腦中一片空白,伸手推他不動。“柔薇”抗不過他,風亦止卻打得過他。只是,她竟莫明有些渴望。
“我實是想不出有什麼法子可留下你。”明景瑞平復粗重呼吸,看着她道,“我這麼做,你一定以為我是個衣冠禽獸罷。”他垂頭喪氣地伏在她身上,眼角晶瑩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