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45)

魔界(45)

魔君住所。

虹站在門外候着。正巧看見了從屋裏出來的青瑛。

自從那一戰之後,青瑛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他也不藏着什麼,一切做照常打扮。面紗和寬大的兜帽去了,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身份上,虹是能接受的。畢竟當初連春山君都能接受的人,再來一位戰神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在上次一戰時,若不是青瑛出手相助,眼下也不知道是什麼形勢呢。魔界的人就是這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出手相助,那便是朋友了。

只是眼下青瑛這樣,一頭銀髮飄飄,安安靜靜地看着你,簡直和之前的戰場上判若兩人。

虹總覺得是不是換了一個人。有些不大自在。

兩人照面,青瑛主動了笑了笑,虹有些受寵若驚,也趕忙回了一禮。

雖說以前不知身份的時候青瑛待人接物就挺溫和的,但是眼下知道了身份,難免要把他和那威震四方的戰神聯繫在一起。這樣一想,頓時就有些不能心安理得了。

青瑛還像往常一樣,問道,“在等人?”

虹點了點頭,“朱厭大人在和君上商議事情。”

“這樣……”青瑛點頭道,“那我過會兒再來吧。”

應該也是來找春山君的。

這樣說著,青瑛轉身正要走,虹想了想,又把人給喊住了。

“葉……大人?”

青瑛回過頭,有點意外地看他,“怎麼?”然後他又笑了笑,說,“你不必那樣稱呼我……我現在不過就是琴師罷了。”

話是這麼說,但虹還是有些局促,自然不好直呼姓名,猶豫了半,“不知道大人可有時間?在下想……佔用些時間,和您聊聊。”

青瑛:……?

想不到虹有什麼事需要和他聊,青瑛還是應下來,和他去了。

兩人找了處僻靜地,魔君的住所還能看出他以前的那些喜好,佈置的絕不繁雜,一切都保留着原來的樣子,只是在那基礎上添置些石桌圓凳,石桌上還擺着未分勝負的棋局。不遠處有一小片竹林,鬱鬱蔥蔥的,能在魔界看到這樣的竹林恐怕也只有這一處了。

青瑛負手站定,見虹有些猶豫的樣子,便先開口道,“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

自然是有的。不僅有,還有點多,以至於虹一時不知從何開始說起。

更何況在一起經歷了那場交戰之後,現在才說起這事兒,着實有點多餘的意思。

虹考慮事情一貫細膩,這會兒不由得又多想了,他一面覺得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不大好,一面又覺得也不能怪他之前不說,實在是不知道葉青就是青瑛本人。

對。虹這樣想着,總算是說服他自己了,然後才開口對青瑛說,“是關於魔君的事……”

春山的事?

青瑛有點驚訝。別人說是一回事,虹開口就又是另一層意思了。大概是從並肩作戰開始,虹就沒把他在和仙界的那伙人放在一起。

四捨五入,就是自己人了。

青瑛眉毛一挑,“什麼事?”

虹支支吾吾,平常說一不二的人眼下終於拿定了主意。

他咳了一聲,首先說,“魔君……咳、春山君他一開始來的時候,我們還沒認出來是他,只是想着要救人罷了。別看朱厭大人平常是那個樣子,其實心地也是好的,當時我們正好巡經那一帶,湊巧就遇見了血泊中的春山君。”

說到血泊二字,青瑛眉頭一緊,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因為誰?帝君嗎?否則春山又怎麼會到魔界這裏來呢?

虹特別貼心地停頓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表情,然後才繼續說,“我們那會兒不知道他就是那位……春山君,帶回來養傷。他那時傷勢恢復的還行,也就是那段時間我才去調查的。當時我也非常意外,因為誰都沒有見過這位,起初還有些不信……直到後來他醒了,因為搞不清狀況當時就與朱厭交起手來。”

虹說:“當時看他出手,就知道這位大人肯定就是春山君本人了。也正因此,我們才發現他的記憶有損,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開始的時候自然沒有想留下他,畢竟春山君是仙界的人,但後來陰差陽錯,聽到了些仙界的傳聞,這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知道了春山君是為什麼淪落至此。當時魔界元氣大傷,我們商議之下就……決定將計就計,讓春山君來坐這個魔君的位子。”

當時只是走投無路,但現在想來,未免有點趁人之危了。

虹也自知對於魔界來說這算是得救,但對於失憶的春山君來說就有點不太公平了。這樣一比,當初魔界的收留之恩和春山君坐在這個位子相比,似乎就不算什麼了。

所以,虹眼下和青瑛說起來才格外難以開口。

“如今您來了,情況就不一樣了。”虹說,“本來以為您是仙界那一邊的,但沒想到此番幫助我們太多,無以為報。”

青瑛搖搖頭,“我只是……”

虹打斷他,語氣有點着急,“我知道、知道大人的意思。其實我只是想說,當初讓春山君坐上魔君的位子只是為了穩定人心,這一次仙界眾人退兵,對我們來說已是感激不盡,雖然不知道之後會如何,但您若是要帶春山君離開,我們也絕不會攔着。”

青瑛沒想到虹會這麼說。眼下猙河帶來的危機雖然解除,帝君損失了一個得力幹將,可他若是想,之後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猙河出現。等到那時候魔界能迎戰嗎?

虹不等他回答,接著說,“您回來了,魔君有朝一日一定會恢復記憶。到那時,就算我們想留,也留不住了。”

有朝一日恢復了記憶,可然後呢?

青瑛想,就算他們可以浪跡天涯,可仙界就會放過他們么?

“他的記憶……”青瑛說,“到底是怎麼……”

虹搖搖頭,說:“不清楚,想來可能是因為先前的傷勢,加上心結太重。不瞞您說,自從春山君留下,就沒見他笑過,我們雖然是在手下辦事,也猜不透這位心裏所想。後來您來了,這住所里每天琴音繞樑,倒也顯得有些生活氣了。也別怪朱厭大人之前那樣的態度,實在是因為我們都沒見過君上這樣,又是危機關頭,只好從您這兒下手了。”

青瑛點了點頭,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說,“我明白了,不過是去是留我不好說,就讓春山自己定奪吧。”

虹愣了愣,片刻后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道,“明白。”

兩人說完,回去的時候正巧遇見朱厭出來,他看了虹一眼,又看了看青瑛,破天荒的沒說什麼,點頭示意一番就算作打了招呼,然後帶着虹一起走了。

青瑛一個人再往回走,就見春山君一個人站在院子裏。

院子裏也空落落的,就像虹說的那樣,魔君住所一直以來都是沒什麼生氣的樣子。

可哪怕是這樣的地方,青瑛看見春山君站在這裏,都能不自覺想到以前在島上的日子。

想來煙嵐島之所以成為世外仙境,並不完全是因為它環境優美人煙稀少,多半還是人們知道那島上住着的人是春山君罷了。

青瑛走進院子裏,發出一些響動,,魔君聞聲向這邊看了一眼。

他面色還是不太好,不過看到青瑛的時候那雙眸子裏總算有了一些溫度。

若不是知道他記憶還未恢復,青瑛都要以為是春山君回來了。

青瑛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若是春山君回來了,那發生了種種事情之後,他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若是春山君沒回來,那魔君現在的身份,知道了他是仙界的戰神青瑛,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會覺得我一直在騙他嗎?

青瑛這麼想着,竟然隱隱覺得有點不安。剛才和虹交談時的那份淡定自若早不知道被他丟到了哪裏去。

要命的是,他這樣糾結着,魔君也就一言不發的望着他。

好像要好好看看他這面紗后的面容到底是什麼樣子。

看的青瑛難得覺得有點不大自在。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了話頭。

青瑛愣了一下,魔君笑了笑,說,“你先說吧。”

“不,還是君上……”

“怎麼一會兒不見,又這麼生分了?”魔君嘆氣,道,“若是這樣的話,琴師還是客人呢,自然要禮客才是。”

琴師嗎。

聽他這麼稱呼,青瑛笑了一聲,頓時覺得自己的擔心好像有點多餘,於是道,“我是想說……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和君上坦白,不過我當日在猙河面前說的都是真的。戰神已經是過去的身份了,我現在僅僅也只是琴師而已,還請君上信我。”

魔君溫和地看着他,道,“我若是不信你,也不會帶你到這兒來,你不明白嗎?”

青瑛一時動容,哪怕知道現在是魔君在說話,可仍舊不可控制地懷念起往日那些時光,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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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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