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怪樓
雨下的很大,顏雯雯往窗外看了看,有點小鬱悶,她原本早該下班了,只是趕上下雨下的很大,她便想着等雨小點了再走。
結果這倒好,等了十多分鐘了,雨也沒見小起來。
她悶悶的對着窗玻璃哈了口氣。
來這家臨終關懷醫院已經有十來天的時間了,到現在她都覺着自己是在做夢。
她正在出神呢,她的手機忽然響了,顏雯雯看了眼號碼,隨後厭惡的把來電按斷。
那邊不死心似得的又一次的打了過來,顏雯雯無奈,只好接了起來,手機剛碰到耳朵,就有激動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雯雯,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在哪呢,你快回來吧,我都要急死了……”
“好啊！你真死了我就回去。”顏雯雯沒好氣的說:“左一鳴！你別裝可憐了,而且我離開又不都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想找個地方安靜,再說你也沒那麼大的能量,能讓我背井離鄉的離開……”
說著,她又往窗外看了看,雨下的真大,不懂為什麼醫院大門口還要敞開着,這個時間這個天氣顯然是不會有人送病人過來了。
就在顏雯雯這麼想的時候,還真有車往醫院這邊開了過來,眼看着就要開過醫院大門了。
顏雯雯詫異了下,她忙把手機按斷,隨後往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對着走廊那頭的趙護士長喊:“護士長,醫院來病人了！”
趙護士長忙了一天了,正要換衣服下班呢,聽見這話,趙護士長忙從護士站出來,隨後叫着身邊的小護士:“你快去叫值班的醫生過來。”
趙護士這才看向顏雯雯:“病人怎麼過來的？”
“開車過來的,正往這邊開呢。”
兩個人都不敢耽擱,臨終醫院的病人,也就兩種情況,一種是慢性病,慢慢的等死,一種是急病,來的特別快,幾乎是到了醫院內便是兇險萬分。
尤其是這種下着雨,天都要黑了還要往裏送的,不是很急的,患者家屬也不會特意選這麼個時間段。
顏雯雯忙跟護士長往外走,到了主樓門口,外面雨下的更大了,幾乎連成了一片,好像雨幕一樣。
她跟護士長還沒出去呢,患者的車子便到了。
車子幾乎是剛停穩,便有一個粗粗的男聲,從車裏面喊着:“就你們兩個啊,麻煩多叫兩個人過來抬人！”
顏雯雯往車內看了眼,就見車後座上正躺着一個老太太,那老太太一頭的銀絲,人瘦的厲害,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趙護士長倒是熟門熟路的,打開車門,迅速對裏面的患者做着檢查,一邊檢查一邊問前面的司機:“患者是什麼情況,病曆本帶了嗎？”
“肺癌晚期,病曆本帶了,等下我拿給你們。”
說著司機從車裏摸出一個袋子,轉手遞給顏雯雯。
顏雯雯接了過去,很快值班醫生趕了過來,嘴裏喊着:“什麼情況？”
“肺癌晚期,病人呼吸困難。”趙護士長已經有個基本的判斷了,一邊說一邊讓出位置,讓大家幫忙抬患者。
值班醫生一邊召集大家抬病人,一邊吩咐着:“需要上呼吸機,持續低濃度吸氧。”
說著,值班醫生便跟幾個護士一起把病人往推車內抬,一等抬到推車內,那些人就統一的往治療室去了。
顏雯雯雖然是後勤人員,不過這個時候醫院值班的人少,她不敢掉以輕心,也跟了過去。
幸好患者的情況不是很危機,插上氧氣管,過了片刻,患者的臉色便有了好轉。
值班醫生長出口氣,拿着病曆本看向司機:“患者情況穩定下來了,你快去辦理住院手續吧。”
說著值班醫生看了看左右,除了還在現場幫忙照看病人的趙護士長也沒別人了,其她的幾個護士都有別的病人需要看護。
值班醫生也便把目光落到了顏雯雯身上,“小顏,正好你在呢,你幫個忙,把他帶過去辦理下住院手續。”
顏雯雯點了點頭,她本人是學法學的,對醫學一竅不通,之前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到醫院工作,畢竟能在醫院這種專業性很強的地方工作的,怎麼也得懂點醫術吧？
只是世事難料,男友左一鳴的出軌,讓她完全沒心情管專業不專業的了,她當初過來應聘,只是想找個遠點的地方工作。
等過來后,她才知道這個臨終醫院壓根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樣子。
顏雯雯帶着那名司機往一樓繳費處走,醫院手續都是去那辦理的。
她提醒司機:“手續都帶全了嗎？”
那司機點了點頭,又有點躊躇:“你們這貴不貴啊？我是聽別人說有這麼個醫院我才過來的……醫保的話能報銷多少……”
顏雯雯以為對方害怕花錢,畢竟對很多人來說,要死的人了,花一分錢都是浪費。
她淡淡回道:“我們這裏都是做基礎的治療。”
司機不放心的問着,“我的意思是千萬別讓老人受罪,就是也別太浪費……這個病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
顏雯雯沒出聲,直接把人帶到了辦理手續的繳費處,結果湊巧了,晚上接班的人還沒來呢,要下班的人以為沒人會過來,早早的便走了。
於是繳費處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顏雯雯嘆了口氣,其實也怪余院長為人太溫和了,斯斯文文的,全院上下一片和氣,可是多少的也缺少點規矩。
再來余年余院長又過於浪漫主義,明明有更加光明的道路可以走,卻偏偏想着彌補國內臨終醫院這塊的空白,想着建立這麼一所充滿人文關懷的臨終醫院,讓人可以死的有尊嚴,還有盡量減輕臨終的痛苦。
想法是美好的,卻沒料到,自從臨終醫院開業到現在,正經需要的病人沒來幾個,倒是把各種“不肖子孫”招來了一批又一批的。
尤其是最近幾年房價越來越高,很多不肖子孫都怕老人死在房子裏,會影響房子的售價,再來把病重的老人往臨終醫院一扔。
至於老人在醫院裏是不是孤單,是不是寂寞,治療進行的怎麼樣了,那就不在他們關心的事情了。
想到這個司機也是抱着多省錢少啰嗦的心態,才把老人送來的,顏雯雯的耐心就很有限。
“你等下,我過去看看。”
顏雯雯說著走到藥房那看了看,結果藥房也沒人。
顏雯雯也便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催了催,等她再轉回去的時候,便聽見司機正在打電話呢。
“嗯,我過來了,環境挺好的……放心吧……”
大約是聽到顏雯雯的腳步聲了,司機這才放下手機,有點靦腆的笑了笑,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沓子錢說:“我家現金不多,不知道你們這收不收微信轉賬。”
“收的。”
畢竟是私立醫院,很多規則還是挺人性化的。
繳費處在主樓入口這邊,離得門口很近,站在這邊能看到外面的雨幕。
顏雯雯往外面看,她剛給繳費處的小李打去了電話,小李說她已經到路口了,正往這邊趕呢。
怕這個司機等急了,顏雯雯敷衍的解釋了一句:“收費的人就要到了,你別著急。”
“沒事……看到我媽那沒事了,我就不着急了……”
司機笑了下,大約是累了,他找了個等候椅坐下,外面的雨還在下着。
顏雯雯看着外面的雨幕,正想着要不要玩會手機呢,倒是身後的司機忽然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媽沒享過什麼福……”
顏雯雯哦了一聲,沒置可否。
“你們這環境不錯,要是我媽好了,她能在院子裏走走……對了,你們這房間最便宜的多少錢……能給安排個單間嗎……”
顏雯雯有些意外,因為便宜跟單間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她回頭打量了打量那個男人。
他衣服髒兮兮的,顏雯雯這才隱隱想起,他是開麵包車過來的,那麵包車上還有個快遞公司的名字。
他是送快遞的？
顏雯雯隨口回著,“有單間,好像是一百多一天吧……包月便宜一些……”
私立醫院收費彈性很大,他們這種醫院說是醫院,其實更像是療養院,病人過來住好幾年的都有。
“我就是想給我媽要個單間……”
那人局促的搓了下手,“我媽這麼大歲數了,她還沒自己住過呢……這次我能給她住個單間了……”
他眼圈紅着,像是有很多話要說。
“我媽年輕的時候很辛苦,一直照顧我爸,我爸爸出了工傷,也沒賠多少錢,她一直很辛苦,後來我大了,她正該輕鬆的時候,我家老大又出生了,她又幫着看孩子……我一直想買個房子,好不容易去年才湊夠了首付,一時半會的房子也下不來,租房也不敢租太貴的……還得跟人合租,我就想着等新房下來,讓她一個人住一間……”
那男人抬頭看看外面的雨天,“我總想着,等房子下來就好了……我聽我朋友說你們這好,有院子,房間裏有自己的廁所……我媽別看上歲數了,她一直愛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