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章（1）

一天，麗南回到家中，姐姐拿出一封信給她，原來是鳳城舊友李有光來的。***大學二年級自從他正式向麗南提出求愛被麗南回絕後，至今他們沒有再通信。李有光以為麗南早已畢業參加了工作，現在他想和麗南聯繫，卻不知她的工作地址。他還記得麗南家庭的住址，因此來了這封信。信是寫給麗南父母親的。麗南打開信讀着，信的最後寫道：大學畢業后，我分配在青城工作，一切均好，望放心。你們見信后請給麗南去封信，把我的通信地址告訴她並能來信把她的地址告訴我。今後我們倆應該更好地互相幫助，共同前進。

麗南沒有想到，她剛上高一就一直追求她的中學舊友，大學期間她寫了幾封態度堅決的信才使他死了心的李有光，現在還沒有忘記她。這些年沒有通信，麗南想他可能早已成了家，或許都有了孩子，然而現在他還在記掛着她，還在念著兒時的友誼，要和她“共同前進”。他以為麗南早就工作了，然而哪知她還在那所大學！

麗南在精神極度痛苦之中，看到這封信，就像遇到了知己，她馬上提筆給他寫了信。信中當然不免要透露和訴說自己的不幸、痛苦和處境。李有光收到信后立即給她回了信。他是一個男子漢，不知為什麼感也那麼脆弱，經常憂傷。他讀了麗南那訴說悲哀的信，在回信中他也訴說了他幾年來一些不幸的事。他的信很長，字很小，但字跡依舊是那麼雋秀優美：

麗南、你好。

今天收到了你的來信，欣喜萬分。閱汝惠書，心潮波涌。已是北國風光，千里冰封之際，這兒卻下了幾天梅子黃熟斷腸雨。此時此刻，觸景生，遙望九州道，浮想聯翩，感慨無窮。

看到你的信，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兒時的舊友今日總算有了下落，使人有久別重逢，格外親切之感；難過的是我們的生涯我們的遭遇是多麼的不幸啊！一想起這些，使人肝腸欲斷，傷感萬分。

你在信上問道：“不知你現在成家了否？我想至少也有女朋友了吧！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心愛的姑娘，成立一個幸福的小家庭。”你又問道：“你吃了哪些虧？有些什麼苦處？我希望你能以同志式的誠摯態度談給我。”

對於我這個命運悲苦的人來說，又有什麼不可以告訴給自己的舊友，又有什麼心裏話不可以說的呢？

二十六歲，多麼痛苦和辛酸的二十六年啊！每當我想起自己的遭遇和生涯，憂傷的淚水就模糊了我的雙眼。還是戰火紛飛的抗戰時期，父母就把我帶到了西北，由於疾病和生活的折磨，母親就與世長辭了。從此，我幼小的心靈里就埋下了痛苦的種子。母愛，對於我來說是多麼的陌生啊！

……

高中畢業時，班主任勸我報考文學系，但鑒於我數理化學得也不錯，故而就入了黃城大學地質系。

你入師大后，我們真摯的友誼有了展。隨着年齡增長，心裏想的事也多了，因此1961年夏我去安城看你，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你。說心裏話，那時幼稚單純的我，對現實生活想得太簡單了。儘管幼稚，然而對你的感卻是十分真摯的，沒有社會上一般人那種虛和假意。當時我覺得我的出身（貧農，後來父親改行為工人）、年齡、學習及社會關係（幾個叔父都是黨員，當權派）等都佔優勢，完全是能夠配上你的。我們的愛好、友誼，也是完全可以把我們凝結成一對生活伴侶的。於是，這個問題終於提到我們的日程上：我正式向你提出這一問題，但不料卻事與願違。當時我想：“你們這些學上層建築的人對於我們這些學下層建築的人來說是高不可攀的。”

不久，我的父親就去世了，從此，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在經濟上和精神上都受到沉重的打擊，整日處在憂傷和痛苦之中，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

一個人最大的不幸莫過於少年時期失去父母，若喪之則後患相及。對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像我這樣的人，有誰會來理解我，又有誰會來愛我呢？我只能在悲苦之中度過自己的一生。每當我想起這些事，一陣可怕的寒流就會向我襲來。我畢竟還是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人呀！